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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做人要有气量

【原文】

字谕纪泽儿:

闻尔至长沙已逾月馀,而无禀来营,何也?

少庚讣信百馀件,闻皆尔亲笔写之,何不发刻!或请人帮写?非谓尔宜自借精力,盖以少庚年未三十,情有等差,礼有隆杀,则精力亦不宜过竭耳。

近想已归家度岁?今年家中因温甫叔之变,气象较之往年迥不相同。余因去年在家,争辨细事,与乡里鄙人无异,至今深抱悔憾,故虽在外,亦恻然寡欢。尔当体我此意,于叔祖各叔父母前尽些爱敬之心,常存休戚一体之念,无怀彼此歧视之见,则老辈内外必器爱尔,后辈兄弟姊妹必以尔为榜样。日处日亲,愈久愈敬,若使宗族乡党皆曰纪泽之量大于其父之量,则余欣然矣。

余前有信教尔学作赋,尔复禀并未提及。又有信言涵养二字,尔复禀亦未之及。嗣后我信中所论之事,尔宜一一禀复。

余于本朝大儒,自顾亭林之外,最好高邮王氏之学。王安国以鼎甲官至尚书,谥文肃,正色立朝;生怀祖先生念孙,经学精卓;生王引之,复以鼎甲官尚书,溢文简;三代皆好学深思,有汉韦氏、唐颜氏之风。余自憾学问无成,有愧王文肃公远甚,而望尔辈为怀祖先生,为伯申氏,则梦寐之际,未尝须臾忘也。

怀祖先生所著《广雅疏证》《读书杂志》,家中无之。伯申氏所著《经义述闻》《经传释词》,《皇清经解》内有之,尔可试取一阅,其不知者,写信来问。本朝穷经者,皆精小学,大约不出段、王两家之范围耳。馀不一一。

父涤生示

咸丰八年十二月三十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听说你到长沙已经一个多月了,却没有往营中写信,这是为何?

少庚的一百多封讣信,听说都是你亲笔写的,为什么不刻写呢!或者请别人帮忙写?并不是让你爱惜自己的精力,而是少庚不满三十,情谊有厚薄,礼节有轻重,精力也不应该过分耗用。

想必最近就要回家过年了吧?今年家中因为温甫叔的变故,气氛与往年迥然不同。我去年在家的时候,因为争辩一些小事与温弟发生口角,和乡下的粗人没什么区别,至今深感后悔、遗憾。所以虽然在外面,也感到很悲伤,郁郁寡欢。你应该体谅我的心情,在叔祖和各叔父母面前多尽些敬爱之心,心中要有休戚与共的想法,不要彼此间心怀对对方的歧视,这样长辈、内外亲戚、族人肯定会器重、厚爱你,后辈的兄弟姐妹必以你为榜样。和你相处时间越长,对你就越敬重。如果族人、乡亲们都说纪泽的器量大于他父亲的器量,那样我会十分高兴。

我以前在信中提到过教你学作赋,你回信的时候没有提及。我还在信中说过涵养二字,你回信也没提及。以后我在信中说的事情,你要在回信中一一答复。

我在本朝大儒中,除了顾炎武之外,最喜欢高邮王氏的学问。王安国是以殿试前三名的身份进入仕途,曾经官至尚书,谥号文肃,以严肃、庄重的作风立于朝廷;王安国的儿子王怀祖先生,名念孙,精通经学;王怀祖的儿子王引之,又是以殿试前三名的身份进入仕途,官至尚书,谥号文简。祖孙三代都好学深思,有汉代韦氏、唐代颜氏的风范。我自惭学问一事无成,与王文肃公相差甚远,希望你这一辈能有王怀祖先生、伯申氏(王引之)先生那样的学识,就是在梦中,也没有忘记对你的这个期望。

怀祖先生的著作《广雅疏证》、《读书杂志》,家中没有。伯申氏(王引之)所写的《经义述闻》、《经传释词》,在《皇清经解》中有收录,你可以试着读一读,其中不懂的地方,写信来问我。本朝钻研经学的人,都精通小学,但是他们的水平大致不会超过段、王两家。其他事情就不一一细说了。

父涤生示

咸丰八年十二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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