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御用衣物，轻轻走进西暖阁。
因大婚而心生郁闷的福临，正对着那两幅画像倾诉心曲。
“明月，朕不想大婚。朕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和你的画像在一起，朕也不愿意面对那些所谓身份尊贵的女人——”
福临的忧伤无奈，刺疼了我的心。
尽管我心里也难过，但还是想劝解一下福临。我一边整理福临明日穿的衣物，一边心平气和与他参禅论道。
“佛说，五百次回眸，才修得今生擦肩而过。要做夫妻，必是千年修下的缘分。既然有缘，皇上不如坦然接受——”
“有缘，怕也是孽缘——”
“皇上，嘴枼不可造——”
“小明子，朕觉得，跟朕有缘的，是明月。不然咋会那么巧，偏偏在法源寺遇见？偏偏一见倾心？朕觉得，明月才是朕的宿命——”
福临很急切，似乎要证明什么似的。他抓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讲法源寺那次奇遇。目光真挚而热烈，似乎我不是御前太监小明子，而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温热的呼吸，吹拂着我的脸颊。
我不由得心跳加速，一阵耳热脸红。
挣脱福临的手，佯装淡定继续收拾衣物。
“明月小姐和皇上的缘分，也许只是五百次回眸的缘。擦肩而过，缘分也就尽了。皇后才是皇上宿命，才是真正有缘的那个人……”
“这个宿命，朕不接受——”
福临不喜欢我说的这些话，脸色有些沉。
我只能三缄其口，默默收拾衣物。
等福临怒气稍微平息一下，才转移话题，小心翼翼地提起流云一事儿。
“皇上，奴才刚去了趟辛者库。那里的宫人，不比御前伺候的人舒服。整日在冰天雪地里浆洗衣物辛苦劳作，大多数人，手都生了冻疮……”
“宫里那么多太医，怎么不去看啊？”
“时值年节，宫人的月例银子，大都捎给了家人。想看病，也没钱——”
“小明子，你去太医院传朕口谕，让值班太医去辛者库一趟，给那些生了冻疮的宫人瞧瞧去……”
“皇上仁善，小明子替辛者库所有宫人叩谢圣恩——”
福临的仁慈，让我颇为感动。
我单膝跪下，真心实意替那些宫人谢恩。
“别谢恩了，快去吧——”
“嗻——”
从乾清宫出来，刚巧看见吴良辅拎着一个包袱从配殿出来。
我急忙迎上去，截住了他。
“吴公公，前几日，皇上赏了我二十两银子。我花了十两，还剩下十两。眼看着到了年节，家家户户都需要银子过节。求公公把这十两银子捎给小明子的家人，聊表小明子一片孝心……”
“小明子，你和杂家想到一块了。”四处瞅瞅，压低声音，“这包袱里的东西，就是捎给小明子家人的。放心吧，杂家不会忘了那孩子的好，更亏待不了他家人……”
“谢谢吴公公——”
“小明子，看你急匆匆的，皇上给你指派了什么活儿啊？”
“皇上让我给太医院传句话，让太医给辛者库宫人瞧瞧冻疮——”
吴公公上下打量我，发自内心的笑。
他四处看看，见无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呀，是个心善的孩子，跟咱们皇上对脾气。活该呀，天生一对——”
吴公公的褒奖，让我不好意思的同时，也心有戚戚。
跟皇上天生一对的，是皇后，不是我明月，更不是御前太监小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