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将扶柳送回王宫,自己却并不回家,而是朝笛音发声处走去。那笛音自渭水河上而来,他来到河边,夕阳映照之下,只见厚厚的水草丛中弯着一叶扁舟,舟上一个老者屹立石坐,专心致志地盯着一根钓杆,手上则握着一枝竹笛,显然刚才那阵笛音正是由他吹出。
扶桑朗声道:“老先生好雅致,可否教晚辈垂钓呢?”那老者眼也不抬一下,道:“何处来的小娃娃,在此捣乱,看吓跑了老夫的鱼儿。”扶桑道:“晚辈诚心请教,如何是捣乱?求老先生不吝赐教。”那老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好罢!看你诚心,上船来罢!”说罢移船相近,待扶桑跃上船头,又划向河心水草之中,从舟中拿出另一根钓杆来,递到他手中,道:“不要抬头,静坐片刻,且看是否有人跟随。”扶桑依言坐下,那老者佯装教其垂钓。过了一会方道:“好了,不妨事。随我来!”说罢拔起船头一根竹篙直探河底,轻轻一撑,小舟已顺流而下。约莫行了一柱香工夫,河岸边出现一片柳树林,柳枝繁茂,倒垂入水,犹如一道绿色的屏障,煞是好看。小舟靠近林边,那老者伸篙在柳墙上拨开一条痕隙,小舟从中穿了过去,柳林中又有水道,在其中绕来绕去穿行了好一阵,来到堤岸边一块石板前,那石板深深地埋在堤岸里,已和堤岸融到了一起,也不知在此历经了多少年。那老者却拿竹篙在石板上轻轻敲打起来,先是一下,接着敲打两下,接着又敲打三下。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谁呀?”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恐怕会以为是厉鬼即将从地下出世,饶是如此,扶桑还是给吓了一跳。那老者道:“是我。”只听轧轧连声,那块石板竟然朝一侧慢慢滑了开来。一人探身出来,仍是那个声音道:“哦!来啦!快进来罢!”扶桑回过头来,见那老者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人钻了进去。石板门在身后关紧,洞内登时漆黑一团,犹如进入了鬼魅世界。那人晃亮火折,点着了手中一支火把,石门后是一道石级,通往下方。扶桑随他步下石级,下到二十余级,只听水声潺潺,原来那石级下竟有一条地下暗流,已有一条大汉驾了小舟等候在那里。
先前那人道:“你随他去罢!我在此处把风。”扶桑依言上舟,借着微弱的火把映照,只见这条暗道正好能容一舟,石壁上留下不少刀削斧凿的痕迹,显是由人工开凿而成。暗道与渭河相通,河水注入,流向地心。舟上汉子解开绳索,小舟便顺流而下。愈往前行,水流愈急,小舟也随流水行得愈加快起来。扶桑不由得暗自担忧:水流如此湍急,不知待会该如何出去?正凝思间,那汉子忽然叫他躺下。他刚仰面躺在舟底,顿感脸面极其压抑,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再行一程,隐约见到了一丝亮光,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却是十分醒目。他这才看清,岩顶不知何时已矮了下来,几乎与舟面平齐,若未躺下,必然要撞到头顶。亮光愈来愈清淅,便在此时,那汉子突然伸出双手,恰好顶部出现一个石洞,他牢牢攀住洞壁边缘,硬生生地将急速前行的小舟截停,亮光正是由那石洞射出。若非十分熟悉,根本不可能做到。洞壁上有一节石柱,那汉子将绳索系在上面,固定好了小舟,学着先前那垂钓老者之法在洞壁上敲了起来。刚敲完,上方垂下一付扶梯来,石洞正好可容一人,那汉子先行攀援而上,扶桑在后跟随。钻过石洞,眼前豁然开朗,两人进入了一座石室之中,只见角落里燃起一星灯火,七八个人影坐在火光里。那大汉拜道:“军师,人我已带来了。”扶桑走近一看,却是赵景,身后坐着的则是先前在树林中欲刺秦王的那个老者,两人都脸色铁青。余人略拜了拜,口称“大王”,退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