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风波一直伴随了白芷整个学生时代,只要她出现在姑姑婶婶们面前,这事儿就免不了被提出来说道说道。
“小芷,你们老师说这篇课文要背。”洛笙笙拿着英语课本,走到家门口,把和隔壁李小-鹏玩得正开心的白芷拎回来。
白芷哭丧着脸,自己在心里默默反抗,张老师没有说一定要背,只是建议我们多读几遍啊,为什么要我背啊。
洛笙笙说的这篇课文是英文版的小蝌蚪找妈妈,对于三年级刚接触英语的白芷来说,篇幅很长。
虽然文章都是对话,而且有很多句子都是重复的,但是一看到那么好几页的篇幅,白芷就觉得头疼,觉得自己肯定背不下来。
跟着洛笙笙回到家里,看到白几许又在院子里侍弄他的蚯蚓,白芷就知道,爸爸又要去钓鱼了。
洛笙笙当然也看到了,转过身看着白芷,“小芷,你认真背书,我就让你跟你爸去钓鱼。”
一听这话,白芷瞪大了眼睛,“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洛笙笙有点不满地哼了口气,“不过,前提是你得好好背。”
于是,白芷在钓鱼的诱惑之下,开始了痛苦的背诵,而洛笙笙则满脸享受地坐在一旁,看着白芷叽里呱啦念英语,因为她曾经说过,“小芷读英语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
晚上临睡前,洛笙笙一边听着磁带里的录音,一边听着白芷磕磕绊绊的背诵,也算是马马虎虎完成了任务。
“周末可以去钓鱼了,耶。”白芷低声欢呼了一下,开始期待周末的到来。
这天中午,刚刚吃过饭,隔壁齐叔叔就来找白几许了,他们约好一起去钓鱼。齐克是杨婆婆的女婿,没有正经工作,和白芷家很像,不过齐克是入赘进杨家的。
俩大人一小孩,把钓鱼的工具塞进齐克的摩托车后备箱里,白几许坐在齐克身后,白芷被安排坐在白几许身后,抵着背后的箱子。
准备出发的时候,白芷把脚垂在排气管旁边,被排出的尾气烫到了脚踝。白芷不敢吱声,她害怕妈妈不让她去了,忍着痛,这可能是她最惨的一次钓鱼经历了吧,完全没有钓鱼的兴致了。
到达目的地黑龙堰之后,白芷没有像以往嚷嚷着让白几许给她拾掇鱼竿和鱼饵,而是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小心地翻看她被烫伤的脚踝。
脚踝那个地方的肉很少,骨关节已经红肿起来了,动一下都疼的不行,白芷整个下午都处于休息的状态,偶尔去白几许那里看看他钓起来的鱼。
如果说出发的时候被烫伤让白芷觉得这可能是她最惨的一次经历,那么回家的时候再次被烫到就成为了她坐摩托车的阴影。
开了一路的摩托车,排气管整烫,下来的时候由于脚踝疼痛,白芷不小心把小腿靠了上去,被烫到后,非常笨拙地退开,腿上立刻出现了核桃大小的一个水泡。
白芷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洛笙笙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把她抱回家,白几许也马上放下渔具,找了烫伤药给她涂。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了,”洛笙笙看着白芷被烫了个水泡的小腿,还有已经肿起来的脚踝,忍不住凶了几句,“以后不准坐齐克的摩托车了,他那个排气管是自己改装过的,不适合载人,你还这么小……”
白几许一边给白芷抹药,一边逗她,“喂,还记不记得有个人,四五岁大的时候,跑过来拿我的电烙铁,把整个手掌烫掉了一层皮……”
白芷疼得直哼哼,还不忘冲着白几许做了个鬼脸,她当然记得了,那次手握电烙铁的事,可疼了。
那时候她不懂这些工具有多大的危险性,看到白几许在用电烙铁做什么,就凑过去看,趁着白几许转过身找别的什么的时候,白芷一把握住通着电的烙铁,一股糊了的味道让白几许转过身来,看着自家闺女正傻傻地看着他,手上还抓着滚烫的电烙铁,白几许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飞快地拔了插头,带着黏在白芷手上的烙铁,到院子里用水一点一点剥离烙铁和已经烧糊了的手掌上的肉。
在握住烙铁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疼,在白几许剥离的过程,白芷觉得整个右手疼得钻心,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委屈巴巴地蹭白几许的衣服,在手上涂满了厚厚一层药膏之后,整个手裹得像个熊掌。
白几许这才缓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问她,“小芷,你为什么要用手去抓烙铁,还是通着电的,不知道会很烫吗?”
白芷一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一边疼得直哆嗦,断断续续地讲话,“我看你都在……用,应该……不危险……”
“真的是,哎,怎么跟个混小子一样啊。”白几许揉了揉白芷的头发,把她抱起来,“现在知道了吗,不要随便去碰任何东西,至少先问问别人这东西能不能碰。”
白几许经常说她是不是投错了性别,那时候的白芷对性别还没有特别强烈的分辨意识。
直到上了学,知道了男女生是不一样的,还不能和平共处,知道了好多家庭重男轻女,知道了有些女老师就很喜欢男生。
于是在这个情况下,白几许再次打趣被排气管烫伤的白芷,“莽莽撞撞的,一点没有小姑娘的文静,跟个小子一样。”
白芷不满地撅起嘴,在这个状况,让她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他们一家三口搭了一段顺风车,是爸妈以前的朋友,那个叔叔姓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记得那个叔叔说,爸爸之前是想要一个儿子的。
像白几许现在这样随时拿白芷性别开玩笑,又听到这样的话,对于受了伤的白芷来说,内心格外脆弱敏感,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决堤了,“爸爸是不是喜欢男孩子,是不是不喜欢小芷了。”
当时白芷在车上就没忍住哭出来了,是洛笙笙一边安慰一边恐吓,才没有在外人面前继续放声大哭。
只是回家之后,白芷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本来以为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当时那人的无心之言,没想到,她还记得,而且能看出来,这话对她的影响很深,她在内心觉得自己是不被欢迎的,白几许是喜欢男孩子的。
而看到白芷又开始哭哭啼啼,白几许没有说话,只是抹完了药,收拾好了就安静地坐在一旁。
剩下洛笙笙把怀里的白芷抱住,依旧是用一半安慰一半恐吓的语气跟她说,“好啦,爸爸当时就随便一说,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要生弟弟哦,你要是再哭我们就去拣一个弟弟回来养。”
白芷带着哭腔哼唧着,“你们重男轻女,你们封建迷信,你们这种观念是不对的,我要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