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韩希从沙发上一跳而起,飞快地朝他身上扑去,“哥,你不在,我都无聊死了。”说完,韩希非常委屈地看着韩遥,她忽然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韩希放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担心地问道。
“爸呢?”韩遥的语气有些低沉,他揉了揉她的头,眼神透着疲累,客厅里没有父亲的影子,看样子,他不在这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变化。
“和付叔在冥城里,最近……”韩希有些欲言又止,“爸最近和付叔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他们每天呆在冥城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韩希看了一眼背后,“而且家里最近也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奇奇怪怪的人?”听到这个,韩遥挑了一下眉,家里很少来客人的。
“是啊,都是我不认识的,我问爸,爸也不告诉我,只说都是以前的老朋友,过来聚聚。”韩希皱着眉答道,但又马上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放低声调,“镇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说完,她看着韩遥,想从外面归来的他脸上看到答案,可是,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根本看不出什么动静。
“别想太多,希瓜,我去问候一下爸,”说完,韩遥径直朝内室走去。
“对了,还有蓝晴她们……”韩希转过身,她差点忘了问这个事,可是韩遥消失的很快,一下子就没有他的身影了,“云溪学长还等着我的消息呢?”韩希耸了耸肩,她只能在客厅等哥回来告诉她了。
该怎么说呢,越走近冥城,他的脚步越发缓慢,像装了一个沉重的链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迷城发生的事情,有点超过他的控制了,他不知道,飞机后第一次遇到的人,是不是父亲派的?如果是父亲派的,他的身份,让他以后又该和他们如何相处呢?而且,韩灵和雨铃,是在幽灵军手里吗?
门内,就是冥城,紫红色的大门,将所有一切都封在了里面,它隔绝了外界一切繁华热闹的现代,将历史尘封起来,可是,他知道,如果他打开门,他就进入了那个世界,他无法逃避,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他伸出手。
一声“吱丫”的沉重声,门,缓缓地朝两边打开了,门内,层层叠叠的檐角,挂着铜玲,风吹过,有呜咽的声音,像历史无言的叙说,仿佛想让走进这里的人,不要忘记过去,可过去又在哪里呢?一条长长的御路直通赤水,五座玉带桥并排横跨,丹门庄重,透露冥城的肃穆。
屋内还是以前的布局,以黑色为主,夹杂几盏明灯,非常宽敞,殿顶形似斗拱,中有一“天桥“,两边为流水,水上飘浮几朵白色水莲,倒映暗夜星辰,流水两边各见铜人六枚,坐皆高三尺,均披着黑色长披风,带着斗笠,低着头,握着双手。
“你回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从正中传来,声音非常有穿透力,落在韩遥心上,像有人打翻了什么,韩遥眼晴不自然地眨了一下。
“父亲……”韩遥慢慢走了过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我……”
“我都知道了,”韩凌风摆了摆手,他转过身,望着站在一边沉默的韩遥,然后,他慢慢走了过来,伸出手,在韩遥肩上轻轻拍了拍,随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冥城太重了,他日,放在他身上,他能担的起吗?这些年,一直放任着他,让他过着像其他人一样的生活,但是……韩凌风转过身,望着正厅屏风后坐立的铜像,这是韩家的使命,从血液里就开始了的,既已注定的命运,谁都无法改变……可是,他太软儒了……
冥城的历史,太久了,久的连13位铜人都已忘了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天地开辟之初,流传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只在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年最美丽的时光,其他时光,更多的是荒芜,那里的人,天然避世,以打猎为生。
桃花,盛开的时候,都带着眼泪,如果你细看,那里面,是红色。
这是姥姥说的,可我不信。
在我眼里,桃花,明明带着幸福的粉色,那是少女微笑的颜色。
这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向西,有一片偌大的桃林,蓊蓊郁郁,绵延其处,烂漫妖治,馨香四溢,是一个撩人心魄的地方,可是,没有人可以进去。
姥姥说,桃林是祭林,没有人可以进去,进去的人没有人可以出来,可我不懂,但姥姥从来不说,那座桃林,围着一座高高的城墙。
“你说,桃林里到底是什么呢?”
“桃花啊。”
韩子琦头也没抬地说道,他刚从山里打猎回来,晶莹的汗珠,在他脸上,透着阳光的味道,冰羽尘却摇了摇头,“那不是桃花。”
“是吗?”看着墙外伸出的一只枝丫,金圣一一个跳跃,“不是桃花,还是什么?”他的手上,分明是,粉红的花瓣,太过娇嫩,在微风吹动下,竟给人一丝惊颤。
“可能吧,但那是祭林。”蓝玉浓轻轻叹了一口气。
“祭林,只要谁不说,谁知道呢?”蒙天佑像看出冰羽尘心里想的似的,向其他四人眨了眨眼睛。
“可……。”韩子琦皱了一下眉头。
“子琦哥……”冰羽尘渴望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泪光。
世上最美丽的雪,是什么呢?怕是桃花雪吧,如果你生命中注定有一场桃花的劫,在密密匝匝的桃花林里,当漫天的花瓣向你漂落的时候,在这场红色的大雪里,你会原谅桃花眼里红色的泪。
桃花,盛开的时候,都带着眼泪,如果你细看,那里面,是红色。
初入桃林,一下子便被浓浓的粉红所俘获,枝桠错综,大片环着小片,小片衔大片,一树一树,缀满枝头,竟然看不到边际,微风徐来,似一带粉红的霞霭,朦胧了天地边际。
他们不该来的,再美的地方,也是一座祭林,桃林,从来都不只有美丽的景色。
荒远的时代,总有些事物超过想像,这五个少年,自踏入桃林,再见,桃花已开了十载,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从那以后,天下分成了五域,幽都韩子琦,雪域冰羽尘,高山蒙天佑,灵蛇蓝玉浓,弱水金圣—,而传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从此桃花五域可见。
“今年,桃花开的早了。”忽然韩凌风面对着窗外轻轻地说道,夜灯下,那株桃树,有了一颗淡粉色的花苞,在2月的寒风里,显的过于突兀。
凌雪站在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望着那颗淡粉色的花苞出神。
“今年,家乡的桃花,应该开的很灿烂吧。”
父亲最爱桃花酒,他说桃花酒,是桃花的眼泪,是那种冰冰的、冷冷的、暖暖的,那种暗红色的眼泪,是可以融化冰雪的。
“桃花,盛开的时候,都带着眼泪,如果你细看,那里面,是红色。”
凌雪想起父亲带自己酿桃花酒时说的话,那些过去,仿如昨日。
可眼下2月的寒风,却在这个深夜一遍一遍地吹向她早已冻僵的脸,在这诺大的城市,她找不到自己可以留下的地方,这个城市与她无关,这个城市的热闹和孤独,都与她没有关系,她是这座城市的幽灵,无论她在与否,都与这座城市无关。
“这里的桃花,也不是家乡的桃花。”
凌雪转过身,朝巷子里走去,巷子里越来越黑,但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凌雪,黑暗,早已吓不走她。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从来都知道,她的背后,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人。
她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披上了外套,将脸隐藏在宽大的帽子里,直到黑夜将她全部吞没。
“她回来了。”诺大的会议室里,看到监控视频里凌雪的脸,白医生的语气没有任何吃惊,她只是奇怪,蒋督为什么这次如此沉默,甚至,表现的并不怎么关心。
“箱子送过去了吗?”良久,蒋督捂着嘴,轻轻咳嗽道,他没有回头,白医生听不出他的表情。
“一切照计划进行……但……。”停顿了一下,白医生抬了抬眼镜,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但又停下了,她不敢再问下去。
蒋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白医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黑色的漩涡,有直穿人心的震慑,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白医生便退了下去。
门刚刚关上,蒋督便捂紧了口,他的身体剧烈又被强制克制似的颤抖着,等他再伸开手,白色的手帕上,已沾了几丝红色,他叹了一口气,将视线又停在了视频上,那双迷蒙的带着浅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像在某个地方见过。
为什么每次想起这双眼睛,头就会像被炸裂一样的痛,过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20岁之前的记忆,总是想不起,蒋督扶着头,沉重地坐了下来。
看着楼上像往常那样没有熄灭的灯光,白医生紧了紧衣服,窗外,又开始下雨了,2月的雨,冷的人心发抖,她转身回到车上,车子一路朝镇外开去。
笼罩在雨雾中的房子,在黑夜里,显的静谧,一个身影从树旁走了出来,厚重的黑色雨衣,将它的身影全部包裹,循着它的视线,车子从门口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