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友情这个词谁都说不清
小餐馆里，白墨点上一支烟，说起了自己的想法。“锁灵”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是第一次接触了。
李元晟坐在与他相对的座位上，时不时的点点头，即使是白墨说到关键的地方，他也还是保持着那种很平常的神情，认真的听着。小玉坐在侧面的座位，正大口大口的吃着美食，其间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听白墨在说什么，本来是三人份的饭菜，不出一会的功夫就只剩一人份了，当然，是在白墨和李元晟都没动筷子的情况下。白墨本就与她不熟，所以也并不在意，而李元晟面对这个不是朵儿的朵儿也是懒得去管。
由于白墨和李元晟都已知道了占卜结果，所以在对话中也就没有刻意提及，当白墨终于提到赵泉的事情时，还是说出了“锁灵”两个字。不料在旁边美滋滋的喝着啤酒的小玉听到这个词却有了不小的反应，她皱了皱眉，插话道：“墨墨，你刚才是不是说了‘锁灵’啊？”
她这一问，白墨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比她更厉害，说道：“朵…小玉，我都说了不要这么称呼我，你能不能记住？我是说了锁灵，怎么了。”
小玉点了点头，娇媚的说道：“是的，是的，人家已经记住了。不过好在啊，反正一会就又忘了。”
说完，小玉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身旁的白墨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而李元晟也是少有的再次露出了笑容，说起来，他笑的样子也挺不错的。
在白墨喊出“有完没完”之后，她才停了下来，说：“你们俩猜猜，我要说什么？”
李元晟倒还好，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而白墨此刻简直是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情。小玉不知好歹的拍了拍白墨的手臂，说道：“好了还了，小孩子不禁逗。我想说的是，你们讲的这个锁灵啊，我好像知道。”
本要发作的白墨听到这个也提起了兴趣，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侧耳听着。
“其实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听着耳熟，就和‘白墨’、‘封印’什么的差不多吧。也许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啊，可是具体是什么我也记不住了。唉，真是自古红颜多坎坷，可怜了我这美人啊。你说呢，墨墨？”白墨是相信小玉的话的，毕竟她身上有着夏朵儿的灵魂，而夏朵儿也正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才会来这里。可她的这些话说了等于白说，而且她的这个语气，真是让自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了，真的。
这时，李元晟说话了：“情况大致清楚了，你说上次赵长老的分身被那袁冥乾带走的时候，曾讲过自己就是锁灵的话，而且叫你杀了他。你的想法我也是同意的，长老他当时肯定是已经知道了锁灵的事，但依我看他是锁灵的事是不可能的，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在袁冥乾的控制之中了，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你放松警惕，引你靠近。不过你说袁冥乾他是突然出现，以至于让你误以为长老一直就是伪装在你身边的，后面才想出端倪。由此也能想到，即使袁冥乾有本事进入长老的想法，但却也是来不及做太多的改编的，所以他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情报。也就是说，解开这封印的办法便是杀了‘锁灵’，而‘锁灵’所擅长的，就是伪装成别人的模样。”
白墨不置可否，他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甚至把整件事都考虑到一个相当广泛的程度，但却唯独绕过了赵泉所言非虚这一点，直到有了昨天晚上李元晟占卜出的结果，和后者的这番分析，他也渐渐的想通了。没想到，大哥他虽然未来得及告诉自己事情的始末，但却冥冥之中还是把信息送到了自己这里。想到这些，白墨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白墨和李元晟二人沉吟思考着，小玉那边则是酒足饭饱之后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哼哼着小曲，白墨无意中朝她那边瞥了一眼，透过啤酒瓶，他忽然发现，小玉瞳孔的颜色，竟然变了？他急忙拿开酒瓶，再看过去，果然，此刻小玉的瞳孔是与常人无异的黑色，哪里是什么火红色！
小玉好像发现了白墨在盯着这边，把头扭了过来，眯着眼睛说道：“哎呦，这是怎么了呀，墨墨，难道是突然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吗？”
说着，又笑了起来。
白墨有些尴尬，但表情却很是严肃而且带着几分警惕，回答道：“不是，我就是有点在意你的眼睛。”
小玉好像很疑惑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突然小声喊道：“哎呀哎呀，墨墨你真是关心我，我自己都忘了。你是说我的美瞳吧，刚才下楼你们俩走得太快，我一着急就忘了带了。你要是喜欢看明天再看好了，今天姐姐就这个样子了，天天戴着也不舒服。”
白墨看了好一会，那双眼睛确实不像是经过伪装的，而且小玉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还是那种抚媚且欠揍的语气，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态度，没什么不一样。
即便如此，白墨的心也并没有放下来，反而更加焦虑了。那天在郊外旅馆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一直都以为那只是小玉的恶作剧罢了，自己也一直没问过她，可没想到今天却发现她的眼睛并不是红色的！而双那妖异到让人恐惧的红色眼眸，绝对不是一个带着美瞳的人所能拥有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白墨也想做到万全，所以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小玉，那天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小玉并不在意的样子，也许只当是白墨在和自己闲聊，回道：“哈哈，别闹，我倒是也想上电视，就是一直没这个机会。墨墨你要是想在电视上看见本女神还是要等的。”
白墨彻底死心了，说这个小玉是锁灵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假如她真是装的，那这疯女人真是不知道能拿到多少个奥斯卡影后的称号了。
所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天在电视上看见的有着和自己一样相貌的人，就是锁灵了。而且此时此刻他也许已经在某个地方盯着自己了，说来倒是不用费力去找他了，因为事实上自己才是人家的猎物。
李元晟在旁边看得清楚，他也知道白墨的言行肯定不是闲着无聊没话找话这么简单，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
白墨四下查看了一下，见并无异常，便把那天李元晟打电话之前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了，并不包括他做的那个关于晓灵的梦。
李元晟听了，也是皱起了眉，这是很少见的。他想了一下，说：“从这件事上来看，这个最接近锁灵身份的人的确是有点棘手。将那句话通过手机传达给你，以及后来凭空出现在你所看的电视频道里，能不通过幻术做出这种事的人，我至今都还没遇到过一个。甚至可以说，即使力量再强能力再奇特的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吧，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没想到，这个家伙的能力，简直就像……神一样。”
白墨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李元晟所言句句都是事实。就在二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他们却都没有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因为看到的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家伙就把“锁灵”和“人”关联到了一起。也许他们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太久都没去过自己习惯的生活了吧，竟然都把自己的老朋友忘了，李元晟口中的人类无法染指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一个稍微拥有些实力的鬼魂就可以轻松办到。
人类有时是很强大的，比如白墨和他的朋友们身上拥有着的那些仿佛足够摧毁天地的能力。但人类大部分时候是脆弱的，比如此刻不算笨拙的二人却被一只鬼魂玩弄在鼓掌之中而毫无察觉。甚至，当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锁灵名字的时候，这个名字的主人就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同一家餐馆里享受着美味，听着故事，看着戏。
有人说高手总是能察觉到敌人的杀气，可杀气是什么呢，肯定说的不会是一种气体了，也不会是一种电波，所谓的“杀气”其实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并不是说它无形，而是真的不存在。如果硬要说它有，那顶多算是一种依附在气场上的东西。当一个人的实力到达了某种程度，在感官上有大幅度提升的同时，本身对于危险就有了一个预判。比如一位修为极高的人行走在马路上，一辆卡车突然失控疾驰过来。司机由于无法操控汽车，而且又即将撞到行人，心态上就会发生波动，整个人的气场也会随之改变。说起来，气场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了，就算是普通人，也都能感受得到，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程度又被放大了数倍甚至数十倍。所以当这辆车疾驰过来冲向行人的时候，修行者早就退回到了路旁等着这一幕，因为从整件事情的第一刻起，他便知道了一切。
所以，身怀异术的人们于世间行走安身立命的基本便是三点：观，嗅，念。
而碰巧今天坐在一起吃饭的三位，无一例外的都是这方面的个中强手。
此时此刻，餐馆里的空气已经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热闹欢乐的气氛之中开始参杂进一丝紧张和躁动，以及恶意。这边坐着的白墨三人同时感觉到了这丝异样，这所谓的“杀气”才刚出现几秒钟，就被一股更为猛烈的愤怒与杀戮之气瞬间盖过了，而在这中心坐着的那位，正是白墨。李元晟伸出手按在白墨的胳膊上，冲着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而旁边的小玉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吃着她那道刚端上来的“饭后甜点”：拔丝地瓜。可与此同时她揣在衣兜里右手手指却开始慢慢变得虚幻起来，而且隐约闪着纯白色的光。
李元晟这样做也是没错，不管来人是谁，他会露出破绽的原因无外乎就是两个，或者他弱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念，或者他强到故意放出这样的信号来挑衅，如果白墨此时站起身来，必定会寻到他的所在，但也有可能正是着了对方的道。而白墨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如果对方是条杂鱼，那便要告诉告诉他下次打架要选好对手，如果是个厉害点的角色那更不能忍，敢一个人和他们三个人叫嚣，还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虽然动作细微，但那人还是发现了白墨他们这边有所察觉，当下也不再考虑，大声招呼了一声，终于出手了。让白墨三个感到惊讶的是，随着这声号令，随之而来是之前并未察觉到的不下二十人的气息，一个又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男人快速的从后厨方向冲了出来，门口这边也是突然多出七八个人，而他们的手里，都配备着一款最新型号的步枪。
虽然早有准备，可谁都没料到对方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一群不懂得敛气的人竟可以把气息压低到如此程度，如果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是普通人的话，后果可想而知。但可惜了，今天的这三位哪个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尤其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仿佛随时都是满腔怒火的白墨。当看到这些人的时候，白墨也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烟花巷的爪牙。闹了两次烟花巷，这些人来寻仇他也不是很惊讶。
在白墨的心里，本想着即将对上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袁冥乾，或者有着惊人能力的神秘锁灵，结果出现的却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虽然烟花巷对他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也不能放任他们像这样总是来捣乱，看来今天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白墨的脾气李元晟已经领教多次，而身边的小玉此时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他心里清楚，这二人任何一个人出手，对方都百分之二百的死于非命。虽然行为不敬且浑身恶气，但他们也都毕竟是一个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灵魂，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也许是个白领上班族，也许是经营着一家小店的老板，说到底，这都是人的性命。而且，活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自由的那一天。
思量着，只有自己动手了。
白墨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快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他，也是很难跟得上李元晟的动作，在他和小玉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的时候，这二十几个黑衣人就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因为他们的手臂和腿，都已经断了。白墨这一次是真的佩服起他了，李元晟的身体机能已经远远的超出了现在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甚至以后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得到。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因为他多年的勤奋和努力。
在餐馆中目瞪口呆的食客眼里，这一切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这群端着枪的人刚跑出来就突然倒了下去，以至于他们连应有的尖叫还没发出来。这时，不知是谁“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飞奔着跑了出去，接着，人们陆续的逃出了这家恐怖的饭馆，估计他们也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老板一边拨着报警电话，一边奇怪的看着这边云淡风轻的三位，在他眼里，也许这三个人是疯了。
李元晟轻轻拍了拍手，像是手里沾上了什么灰尘似的，然后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白墨说着话，当然，还是平时的那个表情。他说：“这样就都可以了吧，那些人的命还在，也该知道了敌我之间的差距，我们这顿饭也刚好吃完了，现在可以愉快的离开了吗？”
白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事已至此，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可不许多管闲事了。”
李元晟没有笑，也没有生气，但他的心情确实不错，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墨说的这句二人之间的第一句玩笑话。
他又转过头，看了看小玉，问道：“你觉得呢？”
小玉一愣，她本以为这个时候自己会被当作空气呢。她也学着白墨那样笑了笑，说：“事已至此，本女神也原谅你了，不过下次管闲事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白墨和李元晟也都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也许这事情本身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想笑的时候，就笑了出来，而且身边有陪着你笑的人，这才是最珍贵的吧。
白墨不知道，能见到李元晟的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身边这个无趣的人，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挺有意思的。
而李元晟，则是有些许疑惑在心中浮现：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朋友么？
至于小玉嘛，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理身后呵呵傻笑的两个男人大步走在前面，嘴角好像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临近九月，迎面吹过来的风逐渐凉爽起来，连天空也变得越来越蓝，越来越遥远。阳光照射在一行三人的脸上，却照不出他们各自心中所埋藏的那个秘密。
愈加靠近暴走边缘的白墨，和以营救白墨为由寻找着晓灵的李元晟，还有那个身世神秘的小玉。
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可他们的路，注定要通往不同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