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群废物。”
伴随着砰的一声,一个陶碗被枭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枭面色阴翳盯着面前剞,浑然无视眼前这位拓跋部长老是自己的亲二叔,和训孙子一样破口大骂。
“那么多人拦不住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崽子。我要你们何用?”
剞的脸白了又青,最终缩着脖子,任由自己的亲侄儿痛骂自己。他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鹄死了,拓又远在拓跋身边,他根本想不出借口应付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亲侄儿。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得到那小崽子的下落。滚。”
枭抓起一个陶碗,狠狠砸在剞的脸上。陶碗应声而破。尖锐的碎片割伤了剞的眉角。一缕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淌下。
“他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剞大言不惭,拍着胸口保证,完全没有刚才畏缩得像个孙子的模样。
“滚。”枭看得心烦,抓起一个陶碗又砸了过去。吓得剞抱头鼠窜,赶忙逃出屋子。他逃到屋外,立时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拓跋身边有拓这个细作。想要得到拓跋的下落并不难,只要等着拓把消息传回来就好。可是找到拓跋又能怎样呢?花了几百个族人的性命完成的血祭都无法拿下拓跋。还能有什么手段将其生擒活捉,送到上使面前邀功?
剞卖相很不错,仪表堂堂,和其他族人相比明显英俊多了。但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纯粹粗人。要他想个法子去抓拓跋,简直比登天还难。
正在苦闷中,剞忽然看到一个面生的陌生人迎面走来。他不由得一愣。寨门那边并没有传来示警的号角。部族里也没有其他的示警讯号。放眼望去,所有族人好似没有发现这个陌生人闯入了拓跋部,依旧死气沉沉的各自干活,整理昨天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这样神异的事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剞吓坏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连嗓子也像是被控制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男人迎面走来,他看也没看瘫坐在地上的剞一眼,径直走过剞的身边,一直走进了屋里。
直到这个男人走进屋里的一刹那,剞才仿佛夺回了身体的控制,如梦初醒急忙爬起来,冲向屋子。还没到门口,他忽然听到屋里传来枭阴翳的声音。
“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的部族。”
剞听到这里,急忙刹住脚步。他纠结一会,随即蹑手蹑脚走到墙角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很快他又听到了一个语气淡然的陌生声音。
“希望我没有听错。你只是拓跋部一个普通族人的崽子。这里会是你的部族?”
“拓跋部曾经不属于我。但是现在我才是拓跋部真正的拓跋。”
“蛮王卫铁律你都忘了?”
“以你的愚蠢当然不能理解。扶持一个傀儡很难么?”
“精彩。”
“……”
剞听到这里,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这他妈是要命啊。鹄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完全不敢保证自己偷听到这么隐秘的对话还能在枭的手底下活过来。
“想听就滚进来。”枭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剞心里咯噔一下,畏畏缩缩的起身走进了屋子。进到屋内,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叫钺的陌生人大大咧咧的坐在枭对面,一脸淡然。
“他是拓跋部目前的长老,也是我的二叔。”枭嘿嘿怪笑,下巴一挑,示意剞自己找个位子坐下。
“整个蛮王卫,除了你也没别人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钺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在火塘边坐下的剞大力鼓掌赞道:“选这么一个蠢货当部族最睿智的长老,所有权利尽在手中。精彩,实在是精彩。”
剞听到前面还听不出钺到底是在夸奖还是在贬低。不过听到后面那句话,他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就凶悍的咆哮道:“哪里来的崽子。这里是拓跋部,容不得你放肆。报出你所在的部族。你死定了。你给你的部族带来了一个惹不起的敌人。”
啪的一声,一个陶碗飞来,砸得剞眼冒金星。眼角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从伤口里淌出,顺着眉角一直滑落到剞赤着的上身。
“给我闭嘴,蠢货。”枭一脸阴沉,宛如野兽般低沉咆哮。剞不敢违逆,急忙坐下。他坐得太急,以至于咔嚓一声生生压塌了木头凳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哈哈哈……”钺笑得前仰后合,连连向枭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竟然还能找出这么一个活宝来做一个部族最重要的长老。他……他居然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身份和你一样,都是蛮王卫。哈哈哈……”
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抚胸顺气。他笑得越是开心,枭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望向剞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剞完全呆了。被这个叫钺的陌生人一提醒,他这才醒悟过来。能和枭平起平坐,还完全不畏惧枭的威胁,除了同样身为蛮王卫还能有别的原因?他顿时一翻眼皮,爽快的晕了过去,也正好免了被枭惦记的命运。
“说出你的来意吧。”枭黑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冷哼道:“整个蛮王卫都知道你钺一向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一个人吞不下,也不可能去找其他人。”
“我是来抓拓跋……”钺也不否认,坦诚说明来意:“哦,对不起,应该是你们拓跋部前任拓跋。哈哈哈……我真想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蠢货来坐拓跋这个位子。”
枭的脸又黑了一层。他重重一拍大腿,冷笑道:“我找什么人来做拓跋的位子不用你操心。你想抓那小崽子,尽管去抓。只要你能活捉他,杨上使一定会很高兴。”
“我不是他的对手。”钺也不隐瞒,坦言自己打不过拓跋。他的表现让枭很是意外。
“没想到被蛮王成为百年来资质最好的蛮王卫也害怕一个小崽子?”枭冷笑不已,毫不掩饰对钺的鄙夷。
“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钺只当清风拂面,完全不放在心上。
“你和他交过手?”枭有些紧张,攥起的拳头没有一点血色。
“是我的人和他交过手。”钺看出枭内心的紧张,淡淡一笑:“那小崽子可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的一个族人在跟踪拔熊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枭内心更加紧张。
钺忽然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他坐直身子,郑重的说道:“我的族人以为他是拔熊部的人,射了他一箭。结果他硬是靠肉身扛了下来。那一箭连他的皮都没擦破。”
“不可能。”枭刚一听完,顿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才刚刚过去了一天,拓跋怎可能又强大了这么多。
“信不信由你。”钺郑重的提醒:“我相信我的族人绝对没有说谎。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只凭我一个人,抓不住他。说不定会被他杀了。我耗费宝贵的迷魂符来见你。只想得到你一句话。你我能不能联手?”
枭迟疑不决。他实在不愿和这个被蛮王十分看好的钺联手。不说两人都处于竞争关系,他根本就不愿和任何人分享从上使那里得到的赏赐。他内心纠结不已,心中暗忖:“莫非是他从血祭上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才在短短时间内提升了这么多?”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心里就越是嫉恨。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力量啊。拓跋部再次折损三分之一的族人,所得的好处怎能全都归了拓跋。他一咬牙,答应了钺提出的联合:“好,我答应你。你我联手,活捉那小崽子献给上使。不过我至少要六成。那小崽子毕竟是拓跋部的前任拓跋。我不惜出卖了部族才把他逼到群山脚下。六成好处,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我只要三成。”钺淡淡一笑,给出了一个让枭大为错愕的答复。
枭瞠目结舌,想破头皮都想不通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大方。要知道在蛮王殿的时候,这小崽子可是一向喜欢独吞啊。
“我只带来了一百个族人,都是祁犲部最好的猎手。”钺坦诚说出了一切:“你拿七成,但是你必须至少出动五百人。是最好的猎手,不是像这个蠢货一样没用的废物。”
说着,钺斜着眼看看晕倒在地的剞,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枭权衡再三,爽快的答应了钺的要求:“这是当然。拓跋部是方圆千里内箭术最出名的部族。五百精锐猎手,我出。”
“爽快。”钺起身鼓掌,大力称赞道:“我最欣赏你这样爽快的好汉。事不宜迟,那小崽子还在那附近。你尽快点齐族中五百精锐猎手。我会在那附近给你留讯。”
“好。”枭话锋一转,狠戾的冷哼道:“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派人暗中盯着我。否则祁犲部的下场会很惨。”
“这是当然。”钺淡然一笑,起身走向屋外。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淡淡笑道:“我也得提醒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你我毕竟还是盟友。”
枭面色一青,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他目送钺长笑而去,起身走到火塘边上,一脚踹在剞的腰间:“再装死就让你真的死。”
话音刚落,剞一骨碌捂着腰爬了起来,点头哈腰,一脸的讨好。
枭心里一阵厌烦,冷哼道:“还不快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