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抱起豆豆，和颜悦色地问，豆豆怎么不看动画片了。她不说话，我抱起她的时候，她小嘴一撇反而是要哭的模样。我说，来亲亲妈妈。她的小嘴小心翼翼地碰到我脸上，是冰凉的温度。我却实实在在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紧紧抱着她，那股心酸一点点倒流回到心里。心里再苦苦的是自己，自己苦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能叫孩子再跟着苦呢？抱着豆豆，从他身边与他擦身而过，那一刻，真仿佛是路人。陪豆豆看了会儿电视，又抱着她念了几首儿歌，见她脸色渐渐缓和了，我和她说，自己玩，妈妈给你做饭去。没走到厨房，见他在里面忙碌，我转身去了所谓的书房。电脑开着，屏保的图片变幻着一副又一副风景，有雪山，有森林，有阳光，有水乡小镇，有高远的天空，全是我曾经的向往。
女人都是喜欢做梦的吧，我但愿我梦到的不是他和别的女人的花前月下；不是他与别人的山盟海誓；更不是一段顶着爱情的名义的不堪入目。看着眼前的风景，我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些大好的风光里，已经没有了我的梦想，而我还是留恋着的表情，我仿佛看到：那里住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里有一个故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那个传奇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怕想到最后，梦想变成了做梦。
晃晃鼠标，看到电脑桌面上放着的一张豆豆周岁时的照片，才觉得现实多了。照片上的豆豆粉嘟嘟的，肉嘟嘟的，眼睛大大的，笑容甜甜的，只穿个红色的小肚兜，憨态可掬。可是，我不太敢面对她！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事先没有和她商量，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这个人能做你爸爸吗？然后我就为她选择好了出身，和她的父亲母亲——一对从来没有相爱过的男女。对她而来，所谓幸福是多么的牵强呀。
温暖是跟着相爱的人的，两个人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只有取暖，取来的暖稍纵即逝，很快的，还是寒凉会占据上风。
我把电脑的桌面换了，换成一副不着边际的风景，我的豆豆，还是放在自己心里吧。作为一个父亲，他配吗？
QQ闪了一下，点开一看，是启贤发来的一个笑脸。我回了一个字：在。他问我在干吗，是不是不高兴了。我就发了个惊讶的表情给他。他回我两个字：哈哈。过会儿，又问，我神机妙算吧？来说说，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自从毕业，好多同学都慢慢失去了联系，又因为张逸的事，我自己从心里来说不太愿意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一个和我同桌了三年的女孩子，说没就没了，我怎么都放不下这件事。不过，联系不多，还是知道了不少事。方心和李旭结婚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吧。他们一起回了李旭的老家，后来好像是生了个儿子。这是听王妮说的。郑竟帆他们好像是分手了。对了，和明儿也有联系，不过，她那里上网不方便，偶而会给我打个电话。听说，她有男朋友了。唉，我自己有时候都会和自己开玩笑，别人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琢磨离婚了，到底步子迈得快没什么好处。
启贤晃了晃他的“脑袋”，说，问你呢，怎么不吱声了。和老公吵架了？把那小子电话告诉我，我去帮你骂他，你吃亏就吃在不会骂人上。我笑了，心想，骂有用吗？那也不是骂几句就能解决的问题呀。我没事。我问他，你呢，有没有女朋友？把照片发来，我给你把把关。玩笑而已，要不说点什么呢。他发了个委屈的表情，说，哥哥是没人要了。我一下笑了，还哥哥呢，你再不结婚生儿子，咱俩就结不成亲家了。他说，女大三抱金砖吧，我加油喽。又说，你邮箱多少，我看到一本书：好妈妈慢慢来。给你发过去，你看下。我皱了皱眉头，说，那书是讲教育孩子的吗？你上回给我发那本我还没看完呢。什么跟什么呀，一点不实用。这些话发过去，自己又有点后悔，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收下了看不看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这么直白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啊。我赶快把邮箱地址发过去，说，别再忘了，什么记性，发一****一回。
正说着，豆豆进来喊，妈妈，吃饭了。我说，你去吃吧，妈妈不饿。想起他还是有点搁应。豆豆就一路喊着出去了，爸爸，爸爸，妈妈说她不饿。然后隐约听到他在外面哄女儿吃饭，很温柔似的，心里的寒意却一阵阵袭来。
启贤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吃了呀。他说，你老公给你做的饭啊。我说，是呀。他沉默了一下，说，幸福的小女人。我也打过去两个字：呵呵。然后他很久没有信息回过来。好像是听谁说过，网络上，呵呵两个字相当于聊天的结束语。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让我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有那个勇气。让我打肿脸充胖子，给他附会出一堆的尽善尽美，我又没那么大的心。
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我旁边了，我依然没有回头，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一遍一遍玩着一个没有意义的单机小游戏，像是在和谁赌气。半碗菜，上面放着一个馒头，又摆了双筷子，他一声不吭地放在电脑桌上，嘟囔了一句，吃饭吧。就走了出去。那一刻我真的想把那碗饭扫在地上，也听个杯盘落地的响儿。想了想，终于让一切愤怒止于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豆豆又跑进来，揉着眼睛说，妈妈，抱抱。我看出来豆豆是困了，就把她抱在怀里。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抱着她向卧室走去，路过昏暗的客厅，电视上闪烁着的光晃在他脸上，是一片冷漠和迷离的色彩，当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大概是我的背影吧。距离由此而生，无话可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放下豆豆我又回去玩电脑，玩到很晚，很晚，以至于到后来，脑子里只有一团犟糊，再分不出悲和喜，更没有作践自己的悲哀。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切，又仿佛已经结束。走过客厅，电视还亮着，而他已经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关电视时，电源发出“嗒”的一声响，他哼哼了一下，像是醒了。我说，上床睡吧。他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起身的时候，手机摔在了地上。我的心登时像被扎了一下，暗骂自己，活该不被待见，你管他干吗？一碗饭在那儿凉着，他问过你吗？还真当你不吃晚饭是为了减肥啊。进卧室的时候，他在后面跟着，我把他挡在门口说，你去那屋睡吧。他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间卧室。想再说句洗脸刷牙，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会懂你那点关心吗？只会觉得你婆婆妈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