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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有道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这句话用来形容时下再贴切不过啦!

自太祖洪武以来,我上邦大明一片欣欣向荣,物产丰饶,粮仓充盈;近蛮远夷,万国来朝!

但是!不识天威,被海外重利所迷惑而弃农下海的贱民也不在少数,粤闽浙苏鲁等等沿海之地基本上都是田地荒芜,百里不见炊烟!屡禁不止,官府们也是有心无力!

我大明以农为本,太祖有谕——寸板不得下海!所以海上讨生活的人十之八九抓住砍头都是不冤的!各位要问了,这么严重的罪行,为什么沿海边民还是对大海趋之若鹜!听我说来,咱大明地大物博,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那些海外蛮夷可都是些贫瘠的所在。举例来说,在大明一具铁犁那就是一耕地用的犁,可是如果你能把这具犁带到倭国去,正正经经的能换下一头黄牛来。有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估计瘫子也能爬起来去干!

在这个行当里,谁是商民?谁是渔民?谁是海贼?基本上没人能说的清楚。平时在海边撒网打鱼,官府查的不严的时候偷偷载着瓷器、铁具去占城、去琉球换些玛瑙、香料回来。手头儿紧或者被官府盯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挂帆出海做个逍遥的海贼!只要有船,只要有风,那么海上的那些事就不是皇帝老儿能说了算的!

海贼这活儿的历史有多久,没人清楚,估计从有船开始就有了这个行当!但漂在东洋、南洋的各路好汉们都尊奉东晋末年的孙恩、卢循为祖师爷,历史的真真假假已不可考,看官们有兴趣可以研究下。

大明地域广博,北、东、南面都是大洋,各片海洋上的主儿也都有各自不同的规矩,有些海域的海贼们不讲究,就是光天化日赤裸裸的洗劫过往商船,这一类都是不入流的,圈子里都叫他们海匪,在海上人眼里,这些人跟占山称王的山匪没什么两样!这些人也是最惹不得的,杀人越货的事他们也干得出来;有文明一点的,喜欢“修船”,怎么个意思呢?在大海中堵住商船,找几个木工上去修修补补,完事了你船家不得“回报回报“么?拿什么回报?船上有什么就回报什么!基本上不把你这一船货搬个半空是不会停手的。你说说随随便便装两块木板,就能索要半船货,碰上的船家也只能破财消灾啦;还有那些最高级的,像东洋上的“净海王”以及闽粤近海一带的“龙旗海盗”,掳掠劫财这么掉价的事儿他们可不干。他们只需要坐在自家的大寨里,就有无数商船挤破了头拿着银钱到他们那去换取“红鉴”,凡是贴了“红鉴”的海货就叫“红货”,东西南北洋中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敢劫“红货”,以前发生过有不懂事的新手海贼们劫了印着“净海王”红戳的红货。可等这帮小贼将战利品带回给他们寨主讨赏时,却把他们寨主脸都给吓白了。这位老兄坐船亲自将满船财宝送到了“净海王”王直的旗舰上,更恐怖的是当着王直的面将那几个新手海贼装进翁缸里,架柴生生的给煮了!可怜那几个年轻人白白的做了一回海上发财梦!

早些年,弗朗机人觉得自己纵横东西,凭什么对你华人低头顺眉,但架不住洋船被劫的太厉害(甚至海贼团伙里发展出“色唐杵儿”——专门发洋人财)。洋人抹不开面,往往通过“康白度”(雇佣的华人中间人)献金送银,向几大海盗势力求平安!

当然了,能收“保护费”的都是些底子厚的海贼头头,要么你像龙旗海盗那样,后头有官府撑腰;要么你就得像净海王那样,拳头得硬!称霸一方!但不管是哪一海域,哪个寨子的海贼,“出单(出海劫财)”前都是要照例给祖师爷(孙恩、卢循)上柱香的,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灵或不灵,就看各自造化了。福建、广东一带除了给祖师爷上香,更重要的是拜天妃娘娘,这里就不再细说了。

各位可能会想了,这些个子海贼们当真都神通广大,无法无天!神通广大确实不假,无法无天那就并不绝对了。我大明国法森严,天威浩荡!要收拾那么些个海上蝼蚁贼众,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当年,海盗圈里头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号称“七海霸主”的陈祖义,盘踞三佛齐(现在印尼苏门答腊),扼守麻六甲,最后还不是被三宝太监带着三万大明水师办了他!

但大海上的事,从来就不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大明水师虽强(成祖时号称有3800艘各类船只),但大海的主人始终是大海自己!

那一片汪洋里,神秘的力量,恐怖的鬼怪,不可名状的奇景或者是无尽的稀罕珍宝数不胜数,哪里是我们肉眼凡胎能够了解的。也正因此,海上讨生活的人无论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还是养家糊口的渔夫,那都是对大海毕恭毕敬!生怕自己的言行触犯了海中的哪一路神仙精灵,招致杀身之祸!海上的人很多时候无聊苦闷,各种骇人听闻的故事口口相传,以致于难辨真假。最为恐怖的莫过于坐在小舟里漂浮在大海中的不生不死的“行尸”;还有据传沉船后怨气积聚不散形成的可在水下可在水面上航行的阴沉木船;更恐怖的是人鱼海鬼,她们行踪不定,潜伏在大海深处,能迷惑男子心性,倒霉碰到她们的船员无一活口!

有些人要想了,那大海一望无际,常常有怪风暴雨,掀起滔天鲸波,水面又有无数暗礁急流,更有那么多古怪的生物,真是九死一生之地,海贼们又如何在海上立足安生呢?!

自有宋以来,我中国造船之技艺向来是独步天下,非海外蛮夷可比,前元时期,海商兴盛,海运发达,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我大明更是能工巧匠辈出,造船技艺天下无二,应天府(南京)的龙江船厂更是造出世所罕见的宝船,载着三宝太监远达木骨都束(现在的非洲东海岸)。这些海贼们常常和大明水师打交道,或偷或抢,自然也学会了各种先进的技术。

弗朗机红夷刚刚来到南海时与大明船只相撞,红夷船破舱灌水即沉,但我大明船只即便是一侧船舷全部撞烂了,也能在海面上稳如泰山!原来我中国船只船舱内部都设有水密隔舱,舱与舱之间用海豚油、石灰、竹丝加蛎灰一起粘合捻缝,撞开几个舱,并不影响船的航行,佛郎机人对此惊讶不已!除了水密隔舱,还有梗水木、披水板、四爪锚、升降舵以及主副帆等等技巧,保证大型舰船即便在巨浪中也能平稳行驶,技艺纯熟的船夫甚至顶风的情况下也能以“之字型”路线前进。

到了外海,水天相接,目测之内全是汪洋一片,犹如盲人在沙漠中行走一般。但依靠过洋牵星之术,仍然可以测知船只的方位所在,距离陆地海岛的远近。所谓“过洋牵星术”,就是用一根结绳贯穿十二块方形木板正中,观测时,一手抓住木板,手臂伸直;另一只手捏住绳端,与北辰、织女、北斗、布司等星辰重合,十二块木板大小指数不一,根据重合不同的木板,就可以测出星辰高度,从而船队所在方位就可以得知,此乃天文之学也!除此之外还有指南针、水罗盘,还有悬铁测深,浮木测程等等技艺,这里就不再一一罗列了!

海上讨生活的人,纵然家藏黄金万两,珠宝满屋,也终究逃不了当头的一个“贼”字!

也听说也有一些屡试不中的儒生下海来找些财路,往往有人讥笑于他们是不是忘了圣贤?他们则诡辩道:“连孔子都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吾等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那么自然就像孔子老人家的‘浮于海’喽!”。旁人往往哄堂大笑,“你是说是圣贤教你来做贼的喽?!”,这些儒生们立马被羞得面红耳赤。

这当然只是这些海贼们的口头推托之词,我大明人人安居乐业,怎么会是孔子口中的“道不行”呢!要不是天子仁慈,这外海之中哪里有这些海贼们逍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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