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二,我才真正发现时间不够用了。除了文科生必学的史、地、政三科,还有就是要参加会考的理化生三科,每天的生活都被不同的课程霸占着。我觉得,学校、学习、升学,它们都在强奸着我的青春,我无法挣扎,无力反抗,还没有能力去享受它。
在我默默忍受它的时候,我的青春好像也在流逝。
还好生活中还有叫做篮球的东西,能排解我的忧愁。
那段时间,我整天和鼻哥、野驴他们驰骋在球场。我们三个都个子高,技术也都不错,于是见人便和他们打球。直到后来,操场上打球的人一见到我们三个的身影便望风而逃。
原来独孤求败这么寂寞,有时候人太过剽悍也容易遭到别人的白眼。
好在篮球赛开始了。
在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一下:众所周知,理科班永远是男生的天下。在理科班,女生才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些人模狗样的男生整天围着篮球耍来耍去,就是希望站在某个角落的小姑娘多看他几眼。
对于他们来说,篮球赛的队员太好找了。
可对于文科班来讲,这是一件太难的事了。
我们这个班有9个男生。其中包括一个江湖人称“龙虾超人”的哥们儿。他整天驼着个背,一步三晃,一句话一咳嗽,这样的人,别指望他打球。还有就是猴子,别看这小子整天穷折腾,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身体其实也不行,气管炎、哮喘、过敏体质,天一冷就哆哆嗦嗦,还不能说他,一说就急,一急就犯病。还有两个好学生,眼镜片厚得能当凶器,这俩也免了吧。除了我和鼻哥、野驴、小狗会打球以外,只剩下一个叫傻子的人身体健康,十分健康!不过也仅限于身体健康了,他对篮球是一窍不通,长这么大没打过几次。
不过,好歹这五个人的队伍是凑齐了,但是不能换人。
第一场比赛那天,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别怕,都好好打,他们就五个人,没替补,咱累死他们丫的。”
我刚想回头骂一句,才发现,说这话的是理科某班的班主任,也是拆散我和大春的元凶。
这个爷们儿非常幽默。二十多岁,脑袋就秃了一大片。我曾经看见过这个不着调的玩意儿对着他的一个学生快速出着拳,就像叶问师傅那样,出拳迅速而有力。但是不和谐的是,他的头低着,头发飞快地甩着。我看到了他头上的头发像是个没有把儿的墩布,头发上下翻飞,却看不见生它养它的地方。
他的这句话给我气蒙了,我们文科班就那么好欺负吗?
我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个文科班的赛场,我觉得,我们文科班确实很好欺负。大春带着他们班剩下的四个男生在做赛前准备。
“这个叫三分线,这样叫走步,这样叫打手。嘿嘿嘿,你抱着球跑什么,你走步了。还跑,你丫走步了!!”
看来重振文科班大旗的重任,落在了我们五个人的肩上了。
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没劲头儿,肩负着重担,路走得虽然艰难,却也乐此不疲。我们的篮球赛是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一同参加的。我们班和两支高二球队还有一支高一球队分在了一组。
第一场,就给了这群高一小孩儿一个下马威。
小狗个子矮小,但是灵活无比,左突右钻。野驴坐镇内线,煽飞无数不要命的小青年。我和鼻哥配合默契,远投内突,打得这群孩子们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比赛快结束的时候,鼻哥杀入内线,隔人扣篮,技惊四座,引得场外无数女孩儿们尖叫。女生们都在场边加油助威,个个喊得脸红脖子粗。
看着鼻哥飞起的身体,我笑了笑,疲惫地转过身去。
我看到了小绿尖叫着,激动地蹦了起来。我想,要是鼻哥滞空再好点儿,在空中停个七八分钟,她还不得哭出来。
顿时,我笑不出来了。怎么我每次助攻队友或是进球的时候都看不见她人,偏偏鼻哥一表现我就看见她呢!
比赛结束了,我却像失败队伍的球员一样失落。
我看到了小绿的身影从鼻哥身边闪过,鼻哥的手上多了瓶水。
我默默地走回了班,班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除了我们几个队员,还有几个女孩儿。
一个自称小牛B,其实很缺心眼儿的女生走到鼻哥的身边,操着她那好似很妩媚其实像猫挠墙一样的声音问:“鼻哥,你多高啊?”
这下可坏了,我们这群人最大的特点是得理不饶人,嘴下不留情,尤其是猴子。小牛B可能就是单纯地问问,但是在我们眼中,这就是暧昧,赤裸裸的暧昧。虽然我们也都承认干这种事太无聊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也找不到别的事了。
收拾好东西,我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厕所,陆续点上烟。
鼻哥从软包的烟里拿出了打火机后才发现,已经没有烟了。
“猴子,给我拿根烟。”鼻哥发话了。
“你管我叫什么?”
“得得得,猴哥,给我根烟吧。”
“嘿嘿。”猴子诡异地一笑,“找你们家小牛B要去。”
“狗哥,来一根吧。”面对猴子碰壁后,鼻哥露出了一副汉奸般低三下四的嘴脸。
“小牛B让你抽我就给你,她要不让你抽,我再给你烟,她不得弄死我啊。”
当鼻哥笑眯眯地冲我走来时,我及时制止了他:“你们家小牛B不让我给你烟!”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戏谑的口吻。
最后猴子还是给了鼻哥一根,他趁别人不注意把我拉到了一边。
“我怎么看你味儿不对啊?”猴子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怒火。
“没事,真没事,就是打球太累了。”我掩饰着,编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没事最好,可千万别有事。”
其实我也知道,我就是吃醋了。
鼻哥有女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非常活泼。他们的故事很有意思。
我曾说过,每天中午都会有许多女生在操场上看男生打球。其实有一半都是来看鼻哥的。
鼻哥人长得挺帅,打球更帅。每次他进球的时候,总会有许多女孩儿欢呼,其实里面就有鼻哥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后来被我称作小鬼的人。
这个女孩儿太张扬,太外露了,加上本身人长得漂亮,于是好多眼热的女生在背后诋毁她,更有缺心眼儿之极的傻丫头当面骂她。其实人家姑娘招谁惹谁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大大咧咧、敢爱敢恨的女孩儿,我最欣赏这样的姑娘了。
小鬼主动向鼻哥发起进攻,那还是高一的时候。
大概过了一周后,我看鼻哥拿了包中华进了厕所,见人就发。
“来一根,来一根,哥们儿有媳妇啦!”鼻哥五官挤出来的笑容像朵菊花。
之后的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小鬼拿着给鼻哥买好的早餐,站在班门口等他出来。那时候我和她还不熟,只是每天不间断的这份坚持让我刮目相看。
可好景总是不长。上了高二,我再也看不到每天等候在门口的身影了。
我感慨着女人的善变,仅仅一个假期就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鼻哥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搭理小鬼了,现在就等着她说分手呢。
“为什么啊,闹别扭啦?”
“没有,本身我也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你跟人家好上了?”
“嗨,当时不就是发发短信么,我看人家那意思也差不多了,作为一个男人,我认为我还是有义务维护好女孩儿的那份尊严。所以我就提出了跟她交往。”鼻哥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副令人无法想象的无耻的表情。
我明白了,鼻哥就是玩腻了。
我像个傻子似的认为,现在鼻哥应该能够迎来自己的第二春了。
但是,我发现小绿又换了一个男朋友。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小绿接连收到了那个男人的十多件礼物,有手机,香水,项链,PSP。每次别人问她是不是刚买的,她就突然转变了以往看似文静的状态,摆出了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自豪又好像略带害羞地说:“老公送的!”
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我常常关注着小绿的校内,看看她的日志。她在这半年里说过六次“我爱你”,是对六个不同男人说的。并且说过六次我们要好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的日志就像是三部曲。第一步:我爱你,老公。第二步:老公,谢谢你对我的爱,我们要好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第三步:亲爱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慢慢发现她写的东西恶心得就像日韩以及台湾的偶像剧一样,固定的台词、固定的情节,固定地骗取傻冒少男少女的眼泪。
我就在这种嫉妒、羡慕引发的恶心中,和队友们杀进了篮球赛的决赛。
车轮战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就好像刘备刚起家的时候,就靠着关羽、张飞和别人打架。眼瞅着人家一群人围上来,轮番上阵,累也能把关羽、张飞累死了。我们班这五虎大将,就差点儿让人累死。
至今这场篮球赛广大校友还津津乐道呢。
我们的对手是二班,他们的班主任就是那个扬言要累死我们的秃顶。这孙子人五人六地拿了个小黑板在上面排兵布阵,嚷嚷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后来他还组织他们十好几名队员围成一个大圈嗷嗷喊叫了半天,还是没听清喊的是什么。
就听“嗷”的一声,他们的队员就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冲进了赛场。
我们班主任邱总是个文弱女子,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
看着这十几名壮得像驴一样的对手,我看了鼻哥一眼,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声。
“兄弟,他们要是把我累死了,你可得给我烧纸。”
“拉倒吧,你。你觉得这帮人能放过一个吗?”
尽管我们心里都没底,但还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五个人的声音,喊声震天。
比赛的过程太艰苦了。我隐约记得那天野驴发烧了,晕晕乎乎的,走路都直打晃,更别说打球了。
二班的中锋欺负野驴身体不行,趁他上篮的时候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野驴重重地摔了出去,躺下就不动了。
我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把野驴拉起。他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场内。
野驴晃了晃脑袋,把眼镜甩到了一边,露出了眉间的血迹。
不知道怎么了,我当时特别想哭。
比赛还剩下五六分钟的时候,野驴再一次倒下了。这次没有人推他。
他太累了。
野驴还要爬起来上场,但是邱总死也不让了。
“我知道你们都要强,可是你们太累了,我不想看着我的学生倒下。我不想我的人生留下遗憾,就好像你们要拿下冠军,不想让你们的人生留下遗憾一样。”鼻哥掀起衣服把脑袋包了起来,小狗转过去偷偷抹去眼泪,我和傻子蹲在地上,任凭泪水混着汗水流淌到地上。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就是一场篮球赛,无关紧要的篮球赛,我们什么都不代表。唯一能说得通的说法,就是我们当时都年轻,只有那个时候能尽情挥洒青春,什么都不用想。
野驴还是上场了。
比赛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们手中,自始至终,我们都保持着10分以上的优势。那个秃顶班主任教练不停地换人,他嗓子都喊哑了,他的队员还是不能把球放进篮筐。而篮筐对于我们来说,好像大海一样宽广。
比赛没有出现某个英雄人物投入关键球,绝杀对手。我们很平静地听到终场的哨声,很平静地躺在了地上。
我们都太累了,真的好想就此睡去。
那次比赛之后,我们五个人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直到我们回到教室,看着欢呼的同学和老师,我们仍然不敢相信冠军已经被我们收入囊中。我们是学校历史上第一支取得篮球赛冠军的文科球队。
我只想说,这种感觉,好极了!
“十·一”长假之后,我们收拾好行装,打好背包,奔向XX军事基地。这次我们的任务不是军训,是学农。
早就听上一届的人说过,学农很轻松,很舒服,要是运气好赶上个胆儿大的教官还能有两根烟抽。
学农的军事基地其实就是个短期训练集中营,宣扬爱国主义教育。把一群形形色色的军人集中在一起,对城市里的中学生进行思想品德再教育。基地不算很大,却集中了北京四九城各个学校或好或差的学生。
听上届的人说,当年他们就是为了防止和外校发生冲突,每人都带了把刀去。其中有个叫茼子的人,名震军事基地,成为各路教官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年轻人做事往往不考虑后果,没有成年人走一步看三步的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