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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佳人对坐

天晴惯了,的确需要一场雨,来洗涤旧迹,荡涤人间,给世界一场全新的面貌和清新。

许久没有下雨了。

所以当天气阴暗下来,云如泼墨,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样的昏暗。随后几阵风吹来,吹的亭间帷布纷飞,如波浪般,吹得人鬓发全乱,衣袂飘飘。再是天空中数个响雷,几声低吼,雨便泼下来。如豆大般打在地上,夹在狂风中,嗡嗡哗哗,谱就一曲绝妙的交响曲。

这样的雨天,虽是给出行带来极大的不便。却能给世界一个思考的时间,让世界清醒,让他们局促在狭小的书房中,埋怨这个雨季时,倒能让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最关键的时,它能给人一个安静和独处的机会。

所以对于这样的场景,楚无尘和司马离二人内心是极度欢喜的。

院子里狂风骤雨的猛烈冲击,给人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和身体上的凉意。亭间白色帷布,为雨所淋湿,失去了之前的生气,亭外的几盆盆栽,盆里面蓄满了水,二人也懒得去搬。院子里精心打理的草地,此时已变成沼泽。花为雨滴所摧残,孤零零的折了腰骨,垂在那里,看起来甚是可怜。远方的天空混为一体,皆为墨色。远处草和树木的葱葱郁郁此时一律变成了墨绿色,更远处的山峦此时如幻影般极不真切。

可是这一切,对他们二人而言,都不重要。就算全世界都是一片沼泽,世间万物都在凋零。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此时能相拥在一起。

风再大,雨再大,又何惧?重要的是此时还能听见你的心跳,能感受到你的体温。

一滴雨溅在了司马离脸颊上,她的眸子在雨天更加澄澈和清晰。楚无尘轻轻拭去她脸上的雨滴,司马离浅浅一笑,楚无尘将她揽入怀中。

“离儿,眼前之景,你可有诗意?”楚无尘道。

司马离道:“暂未兴起,尚无诗意。只是想起了一句应景之诗。”

“牛尾乌云泼浓墨,牛头风雨翩车轴。”司马离轻轻吟道。

“怒涛倾刻卷沙滩,十万军声吼鸣瀑。”楚无尘接道。

司马离道:“你觉得此诗如何?”

楚无尘道:“应景虽是应景,可此诗写的是骤雨,你怎知道待会儿便是骤晴?”

司马离道:“我也未知,只是觉得连绵阴雨缠缠绵绵,纠缠不清,让人压抑,倒不如直爽一些,一齐下了,倒能给人感官上的刺激。”

楚无尘笑道:“照你这么讲,那一年之雨,该全都下尽,宫廷内外,一片泽国。我们外出游玩,划一小舟,岂不是更加痛快。”

司马离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似褒姒一样,因为一己之欢娱,让全天下百姓为之承担。”

楚无尘笑了道:“你真是菩萨心肠。”

司马离道:“瞧你这话,这乃是世人应守之本分。本就没有理由去做,如今不做了,倒被人当了菩萨。”

楚无尘笑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口齿伶俐,我乃是说你像菩萨般美丽。”

司马离浅笑道:“你这话更是不该,我可不敢亵渎神灵。”

楚无尘道:“你太聪明,我都接不上你了。”

司马离顾自轻轻喃道:“若是处于一片泽国之中,世人皆划舟出游,倒是很有趣。”

楚无尘嗔怒道:“你这小妮子,原来也是这般口是心非。”

司马离道:“哪里啊。”

“还说没有。”说罢,楚无尘上下其手,调戏司马离起来。

司马离躲了几下,也中了几招,便道:“好吧好吧,我认输还不成么。”

楚无尘这才停了下来,反倒是将司马离搂的更紧。

楚无尘道:“刚才那诗中,又是沙滩,又是鸣瀑。莫不是你人在我身边,心却早就飞远了吧。”

司马离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懒得跟你说。”

楚无尘道:“我开玩笑还不行么。”

见司马离不理他,便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划小舟,改天我命人把这后院那栽花种草之处给掘了,挖出一个大大的池塘,种些莲藕,招些蜻蜓蝴蝶。等到某个夏日黄昏,阳光暖暖的照了下来,你采些莲花荷叶,为冠为衣,闻着花香,嗅着暖阳,赏着夕阳,一人慢慢的在里面划。”

司马离听此,竟沉浸起来,独自想象着。动情处,轻轻吟道:“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楚无尘轻轻吟道。

“不行。”司马离突然道。

“怎么不行?”楚无尘惊讶问道。

司马离道:“你院子那些花草都是我精心打理,我才不愿你极尽奢靡,坏了我多年心血。”

楚无尘笑道:“这个好说,我不去掘这些草地。西边那处假山既占地方又不好看,我把它移了去,挖成池塘,与旁边那眼小的合在一起。这样就更大了。”

司马离道:“还是不好。”

楚无尘道:“又怎么了。”

司马离道:“你院子里的摆设也是我精心布置的,我才不想它好好的被你破坏了。再说,我去划船,你去干些什么?”

楚无尘道:“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那我求父王,将那御花园半个湖赏与我。我命人抽些湖水出来,你在上面划船,我在下面挖莲藕你吃。”

司马离扑哧一笑道:“你堂堂华王,怎能干此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说我虐待你。再说,那好好的御花园,乃是供赏玩之用,怎能成了你私人物品。”

楚无尘道:“别人说你虐待我,这倒不怕。日后你成了华妃,丈夫听妻子的,有何不可。只是我知道你宽宏大量,不与人争半分,这定是执拗不过你。”

司马离嗔怒道:“你有说道哪里去了。”

楚无尘道:“你既然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究竟要怎样。”

司马离顾自笑着,并不言语。

无尘道:“你再不讲,我可又要挠你了。”

“好吧好吧我说。”司马离道,“我只要跟你在一起。”说道后面一句,语气很轻。

楚无尘听了此话,先是一愣,随后眼眶中雾水朦胧。他望着司马离,粉扑扑的脸,化着淡妆,更加动人,眉目清晰,不染纤尘。长长的睫毛甚是好看。她的眼睛微微眨着,在她的眸子里,楚无尘能看见自己的脸庞。

她的嘴唇微微合着,红润的像是两朵淡红的正要开放的花朵。透过唇间,可以看见整齐的牛乳般洁白的牙齿。

楚无尘竟忍不住要上去亲吻。

司马离感觉那厚重的气息越来越近,直扑面颊而来。这一时刻,心扑通扑通直跳,可身体像是中了闪电般,竟动弹不得。

司马离闻出了楚无尘身上淡淡的清新气息,在最后一刻竟将他推了出去。

司马离道:“你又来了。”

楚无尘掩住心中的尴尬,浅笑着将司马离揽了过来,吻向她的眼睛。

司马离这次没有逃离。

楚无尘只觉唇下一片暖意,她的眸子在颤动不已。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永远。

天下万物,除了司马离,他再也不奢求什么。他只想和司马离相拥永生。

楚无尘道:“等以后咱们成亲了,生他个十个八个。在冬日里,在黄昏里,在夕阳里,看他们自由嬉戏,我们就这样坐着享受阳光,享受生活。你说好吗?”

司马离没有回答,紧紧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亭外雨下得更大,声音更响。似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亭内,二人心中,却是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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