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由于还要参加北洋政府的演练，很快就走了。
而学生们，自发组织着，开始了一场狂欢，或者说，游行。
“端起那土枪洋枪”
“穿上那道法长袍”
“保卫北洋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让东洋鬼子听到我们的怒吼！”
“让中国这头沉睡的雄狮，从梦中，醒来吧！”
“我们要以文壮胆——不，我们甚至不需要以文壮胆，毕竟我们的道法完全可以完成这一切的工作！”
“是啊，只要，我们，攒两套军旗，搞一个番号，之后，就可以出发了吧！”
对此，苏然只好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跟着游行啊——”雨晴问：“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单纯地不想凑热闹吧。”
“是啊，”苏然点了点头：“单纯凑热闹倒也还好，可是，战斗还没结束呢，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乐观……我甚至做好了，在这里继续军训的打算呢。”
“总觉得……”雨晴忽然说：“很多时候，人们盲目乐观的原因，只是，太久没看到希望了吧。”
“希望？”苏然仔仔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也算‘希望’么？”
雨晴轻轻叹了口气：“大约，虚假的希望，也是一种希望吧。”
“嗯——”苏然点了点头，之后忽然一愣：“稍等，怎么你学会叹气了？”
雨晴抿了抿嘴唇，笑了出来：“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么？”
“我说的么？”苏然有些疑惑：“可是，我不记得了呢。”
“我的意思是——”雨晴想了想：“你不觉得，这种话，更适合你说出来么？”
“好像——你这么一说，挺像的呢——”苏然点了点头：“不过，你没事叹气做什么？”
雨晴想了想，说：“大约，这就是真实吧。”
“这是——”苏然摇了摇头：“这是你理解的真实吧。”
“嗯——可‘真实’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吧。”雨晴点了点头。
“是啊，每一个人在思想之中，都觉得，自己走在了正道上——”苏然点了点头，开始了感慨：“可是呢——把持正道，这个词，说起来如此容易，而做起来，大约，没多少人做得到吧，毕竟，这个词，就像端着满满一碗清水一样，哪怕端得再稳的人，只要走两步，那些水，也一定会洒出来的。我们人类，从一开始，就没有谁，能够持住正道吧……”
“嗯。”雨晴点了点头：“所以，你不会讨厌我这个样子吧。”
“当然不会。”苏然笑了笑。
苏然和雨晴的对话，还在继续，而游行的队伍，也在继续。
“应磨三尺锋，诛魔、诛怪、诛洋鬼！”
“愿洒一腔血，祭祖，祭天，祭太平！”
“好！二位仁兄的对子，对仗工整，平仄相和，当中蕴含的‘为万世开太平’的意念，值得我们，为此一战——而这一联，当随我们的连战连捷，传遍五湖四海！”
“妙！就以这幅对子，作为我们北洋青年军的军旗吧！”
“好啊，现在，军旗有了，术法也有了，就剩我们人了，我们，也就趁着这个吉日，出征吧！”
“是啊，同学们，让我们一起，穿上道袍，拿起拂尘，向东，向北，向东北！除妖，除魔，除洋鬼！”
“向东！”
“向北！”
“向东北！！”
“除妖！”
“除鬼！”
“除洋鬼！！”
大家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欢快，而又明朗。
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也没有人记得，那个老道士，在教徒弟的时候，说过一句，要对大道，心存敬畏。
这是一个很好玩的现象，因为，这引出了一个问题，就是，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中文，却偏偏有人听不懂。
这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某些人不懂中文，只是，有几个词语，大家，根本没有达成共识。
所谓敬畏，敬是近，畏是远，敬畏，即是既近又远。
不明就里的人，要不然读到近，要不然读到远，要不然读到矛盾——而这三者，跟敬畏的关系，都差的太远。
敬畏的前提是知，很多人的确，面对未知，是发自内心害怕的——就比如，许多人怕鬼，并不是怕鬼的神通，而只是“未知”这种现象带来的无名的恐惧。
不知而造成的敬畏，只是恐惧，并没有任何“敬”的成分在里面。
而知，就是近，就是敬。
这种因为“知”产生“敬”，多半是异常坚实的，就比如，不论谁站在你的面前，大声宣布，点亮点灯的是魔法而非科学，你大约只会觉得那个人太过中二或者干脆脑子有问题，而不会询问其他。
这或许，又是另一个极端，因为，就算我们知道的都是正确的，而我们敬仰的也是正确的，但我们也未必能够把这种正确的“敬”，传递到其他人的心中。
我们心中的“敬”，或许，就是他们耳中的“畏”。
这才是敬畏一词的来由。只知道“畏”的，拘泥于形式，人云亦云。
只知道“敬”的，又何尝不是拘泥于形式，执意前行呢？
这“敬畏”二字，或许，古人是晓得的，因而孔子说了“敬鬼神而远之”。敬就是近，远之就是畏，害怕别人没有弄懂自己的意思，去接近和曲解鬼神。
这，与“持正”二字，又是多么相关？
并不是，“敬”，或者“持正”错了，只是，我们做不到，我们很可能做不到让别人也学会“敬”，或者我们根本就持不住“正”
因而，才会有了“畏”，才会有了苏然那句，“不要持正”。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强行做下去，只有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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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为了平仄相对，我不仅修了下联，我也修了上联的……没办法……生来就不是个当举人的料，文采不够，只好用气势凑了……
最后……文章中一直在说敬畏（在几卷之前就有了……），而到了现在，才第一次写出来了我对敬畏的理解……很生疏，但是，总比没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