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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日子缓缓,生活散散

生活就这样子平静下来了,一如小船回到了港湾,每一个小小的波浪,都能在柳辰飞心里荡漾出安宁的滋味。

在许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没奢想过,在有生之年,会和一个女人长久的生活下去。从学生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女人了,多得超乎想象。从18岁到43岁的,从离过婚的到从未谈过恋爱的……;从纯粹谈情的,到的,再到因为无聊,找个人做***,随便打发时间的……;从学生,到***,再到老师,再到白领,再到公务员,以至于企业高管……

如果把他的爱情故事全部画成画册,再找一个博物馆挂起来,估计要好几个罗浮宫才能装得下。

无一例外的,柳辰飞与上面这所有女人的关系,最终都无疾而终,短暂收尾,如同流星划过星空一般,在他心里一闪而没。

他从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共同生活过,哪怕只是一个月的时间。

许多人都觉得他艳福不浅,只有身处其中的他,才明白个中滋味——他已经疲惫不堪,就像一个历经一切的90岁老人,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花心的男人,只有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女人的男人。

在许多年的时间里,他只想找一个人,再找一个与世无争桃花源,然后踏踏实实的过好每一天。越是普通的愿望,实现起来也往往越难。——他努力了许多年,也失败了许多年。他依然在女人堆里打滚,就像一个城市猎人,寻找自己的猎物。

经历的女人越来越多,让他心动的却越来越少了,一直到最近,哪怕只是给她一点惊讶的女人,他也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他对女人了解的太多了,一如庖丁深知牛的每一根神经脉络。以至于,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女人,他总能清楚的看到,在每张大不相同的漂亮脸蛋背后,那大同小异的女人本性。

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寻找的猎物,也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像小时候教科书里那些捞月亮的猴子,就算它们把井底给捅破了,也是捞不到月亮的。虽然,他还跟新鲜的女人困觉,却已慢慢的感觉不到新鲜,一直到那个晚上,这一切才戛然而止。

7月17日的黄昏,吃过晚饭之后,柳辰飞像往常一样从大街上匆匆走过,当他路过一家风铃店时,一个清脆的笑声清晰传来,从耳朵进来,直入心里,压下了风铃的响声。他惊讶的抬起了头,四处看了一圈,找不到笑声的来源,却意外发现了风铃店里的孟欣,她正端详着一个风铃,并微微地笑着,仿佛一朵灿烂的蔷薇绽放在这暗淡的黄昏下。

太阳回来了,天地又有了阳光,柳辰飞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久违的感觉不期而至。他直直的看着她,横着走过大街,身后传来汽车愤怒的喇叭声,还有司机泄愤的骂声,他不闻不顾,依然横着走过大街,人流撞倒了他,他恍然未觉,爬起来,继续向她走去。

街边有个摆地摊卖玫瑰的,他看也不看,将他装玫瑰的桶碰翻在地,玫瑰散了一地,他直接踩着过去,直至那人把他揪住,他才恍然大悟,回了魂似的笑了一笑,说了声抱歉,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尽数给了他,又迅速抓起一把没被踩坏的玫瑰,便匆匆离开了。

她依然徘徊在店里,流连在风铃之间,脚步缓缓的,如同风铃流淌出来的美妙乐章,偶尔停下来,或侧耳倾听,或仔细端详,每一个动作,无不美妙到了极致。

“喏,这个给你。”走到她跟前,柳辰飞忽然说道,同时把手里的玫瑰递了过去。他有一千种搭讪的技巧,也有不下一千次的成功经历,可在这个时候,他却一个也翻不出来,面对她,他瞬间变得木讷了。

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微微一笑,又一次让太阳自卑之后,才轻轻问道,“你送给我的吗?”

“哦。”柳辰飞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木讷得跟个情犊初开的傻小子似的。在这个时候,如果有哪个熟人见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自己撞到鬼了。

“为什么?”

“收不收嘛?”

“经常这样子和女孩子搭讪?”她微微笑着,又调皮的问道,心里不由得有趣起来。事实上,从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揣度着,这家伙会如何跟自己搭讪,她做了许多种假设,最终却是始料不及。

“第一次。”柳辰飞说道,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如此搭讪,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尴尬,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笨拙的大猩猩一样,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立刻钻进去,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花塞进她手里。

她收下了花,之后的发展一切顺利,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如同秒针划过表盘,河水顺流而下,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在一起了。

第一次见面便一起困觉,对于许多人而言,也许是不可思议的奇妙经历,而对于他们而言,却仿佛理所当然,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从那天晚上之后,一转眼已是一年多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柳辰飞而言,仿佛只是打了个盹。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出乎他的意料,孟欣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不仅如此,她还教会他如何生活。如果说单身生活是一顿快餐,那么,两人生活至少是一顿法国大餐。

单身时代,他的生活不外乎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尔玩玩游戏,周末酗酗酒,时不时来个通宵,兴致来时彻夜狂欢,情绪低落则赖床不起,不是消磨时间,就是谋杀青春。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改掉了囫囵吞枣的生活习惯,并学会了细嚼慢吞,他学会了感受,学会了享受,学会了品味。从消磨时间,到享受日子,从城市猎人,到生活专家,他丢掉了不安和躁动,得到了安宁和平和,他开始有了眷恋的家庭,不再觉得自己是一头孤狼,他不再迷茫未来,他能够清晰看到一生的轨迹,如同小船驶入平静的河流,河水缓缓流过,两岸风光秀丽,平静却不平淡,简单而不乏味。偶尔有小鱼跃起,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溅起几个水花,拐个小弯,或者一个小小的颠簸,都无不令人怦然心动。

孟欣也在好转,她仍然噩梦连连,但从整体来看,情况一直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噩梦一天比一天少,连梦境也一天比一天平和,就是梦醒过来,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慌张,她虽然还不时让他不要放弃她,却已经不再那么激烈。他明显感受到她的安定,那种与日俱增的安宁,已经深深植根在她心里,与此同时,那足以让太阳自卑的笑容也在与日俱增。他坚信,只要假以时日,他定能将她的噩梦一扫而尽,让阴翳离她而去,如同太阳消灭浓雾一般,让她彻底明朗。

一年多的安宁让他由衷满足,他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丢掉了城市猎人这顶带了许多年的帽子,目前这一切,已让他深深迷醉,孟欣的加入,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追寻了许多年的世界,一直在他梦里出现的世界。

虽然,他偶尔还能看到,在那清澈见底的河流底下,隐约隐藏着的小小漩涡,不过他已越来越坚信,只要自己认真掌舵,便能保持状态,一路高歌,一生向前。

没有什么理由让自己舍去这一切,哪怕是舍去生命,他也会牢牢守住这一切!如同穷小子有了钱,将军有了领地,对于这一切,他异常珍惜。

在茶余饭后,在夜里完事之后,在她噩梦醒来之后,他也曾多次问过孟欣:她的过去,她的梦境,她的经历,还有她的恐惧,为何她一直让他不要放弃自己?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他所拥有的孟欣,只是现在的孟欣,过去一片空白,未来莫衷一是,她就像一个流星,凭空出现在他回公司的路上,之后和他困觉,和他生活,给他希望,却又说不清过去,道不明未来。

“不要放弃我!”

做噩梦的时候,孟欣的呢喃声就像一柄巨大的鼓槌,一次次敲击在他心里那面鼓上,咚咚咚的响声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她的每一个噩梦都让他心碎,他越发想了解她的过去,只有找到根源,才有可能根治。而唯有根治,才能守住幸福。

之后,他旁敲侧击,用尽所有办法,却依然一无所获。几乎所有的询问,都让她感到痛苦。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形势在不断好转,日子天天向上,他不愿意小题大做,自乱阵脚,打破幸福的局面,他已深深沉醉其中,他开始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回到过去,害怕再次成为孤狼,成为城市猎人。于是,他决定潜移默化,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时间冲淡一切。到了那时候,她向他彻底敞开心扉,一切自然不了了之。

“时间真的能够解开谜团,冲淡一切吗?”在孟欣消失之后,柳辰飞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不由得这般想道。

依然没有答案。

当风从屋子吹过时,满家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鲍勃迪伦的歌声适时响起:

“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ginthewind;Theanswerisblowinginthe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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