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将行人的影子吹得妖娆多姿。
西门影站在底下,仰望着倚窗的美男子,然后露出个甜甜的微笑。
一号恭敬的鞠躬,轻声问候,熟悉的替她打开车门。
“小姐,事情,顺利么?”他从观后镜中偷偷的观察她的神色,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小心的问道。
“唔,”咽掉从小冰箱里取出的啤酒,她的唇边有米粒般诱人的梨涡。
似乎进展不错的样子。
至少,她在笑着。
跟了她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明朗,明朗的发色,明朗的淡妆,明朗的裙子,还有明朗的眼神。
小姐,就那么喜欢那个人么?
车子绕过转角,消失在繁闹的十字路口。
苏贤止住笑意,十指紧紧收拢。
刚才。
灯光将照片打得模糊不清,那个璀璨的笑容突兀的在泡沫里粉碎。
西门影从他温热的掌下逃脱,将照片摆在透明的水晶茶几上,整个人舒服的窝进沙发,就像刚才他蜷着的形状。
“她是我的奴隶。”声音漫不经心的如同只是在谈论一只路边的小猫或是小狗。西门影侧身,专注的盯着他。漆黑的瞳魄里,隐藏着淡淡的深意。
奴隶。
这个名词,似乎早该在几千年前就消失了的。
苏贤用食指抵住完美的下巴,目光锁紧,她指尖的那几个字母,确实跟照片里的女人一样。简洁的三个看似分立却又紧贴在一起的英文字母,DIE。就像是挥舞着黑色羽翼的恶魔的烙印。
“所以呢?”他笑。
“她背叛了我。”西门影撅嘴,面容恬静无奈,“按照我们行内的规定,背叛者注定会被呲——杀死。”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要跟他说呢?真是好奇。
苏贤拾起桌上刚调制出的鸡尾酒,微抿一口,香甜的滋味快要让他就这样死去。
“我可以把她当做礼物送给你,不过作为交换,你必须留在我身边,直到我厌烦为止。”她起身,欢快的说道。
这样残酷的仁慈,比他更要厉害十倍呢。
他叹息,指甲磨砂着脖子上美丽的怀表:“你尽管动手,我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这繁乱复杂的黑社会告诉他,越是伪装的满不在乎,便越能保护住最想要守护的东西。包括,小雅。
“是么?”她有些困惑的眯眼,继而便呲牙笑道,“没关系,我是个残忍的人,不管那个人和你人不认识,不管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都不会放手哦。这个,”西门影变魔术般的从袖子里飞出一张名片,“是我的联系方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哦。”
哈哈。
苏贤笑出声来。
娇小可爱的女人已经一步一步跳跃着离开。
那个光晕渲染得肆无忌惮的窗口,他看见,男人弯腰替那个家伙打开车门。
转身的时候,他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天,将啤酒瓶狠狠抛向莫小雅的人。
他好像,遇到可怕的对手了呢。
这个女人,她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真是麻烦啊。
苏贤挠挠一头金发,拨通萧秋楚的号码:“喂。有两件事要摆脱你。”
灰尘卷着暗黑的气流迎面扑来。
裴歌轻轻的关门,屋子里安静得听不到一丁点呼吸。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那些混乱的语句才统统都都服帖的不再四处奔跑。好累,摆了一天僵硬的姿势,他不擅长拍那些看起来美好得令人发狂的东西。可是,这支广告,竟然是她亲手设计的。
地球绕啊绕,还是把她送到了他的身旁。
裴歌低笑,推开房门的时候,眉头不由得一皱。
那个女人。
那个和小雅长得如此相像,就连他也不能分辨出来的女人。
她好邪恶。
脸颊上的刀疤突然开始锥心的绞痛。
即便这样,他也无法恨她。
她和小雅,一定有不可切割的关系,譬如说,流淌着相同的血液,譬如说,她们,是双胞胎?
他必须代替她,好好守护这个孩子。
“小……”裴歌开口,却马上意识到,她不再是小雅,“喂,你在么?”
没有人应答,除了悲戚的死寂。
不在。
裴歌狭长的眸子微微泛疼。酒后的血丝混杂着雾气,让他不能喘息。
桌子上白色的信笺吸引了他的注意。
“裴歌。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是莫心。
一个从威尼斯漂洋过海,才到这个国家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对不起,我自私的想要留在有你在的空间里。
对不起。
莫心
字”
莫心。莫心。他喃喃的念道。
莫心,不见了。
靠在冰冷的墙壁,他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月光将他消瘦的身影照射成一幅凄凉的独景。小雅,我丢了她。
感觉就像丢了你一样。
夜色渐浓。
街上四处都是赶着回家的车辆,莫心疲惫的扶住路旁青葱的树干,稍稍喘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咖啡的香气混着蛋糕的味道,让她干瘪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好饿。
身上,没有半毛钱。
通亮晶莹的橱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一层层巧克力将小巧的蛋糕铺的圆润可爱,她最喜爱甜食的,在这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有些失落的站直身子,她绽放着光彩的眸子瞬间变暗。
裴歌,会担心她么?
裴歌,会来找她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肚子消停下来。
莫心崩溃的揉揉脑袋,额头上那皱巴巴的伤痕让她忽然大悟。DIE。这个黑暗的组织,这个黑暗的市场。是啊,在威尼斯的时候,她不是照样凭靠她的双手,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么?
这双沾满铜臭味的手。正努力的唤醒那些藏匿在心底已被阳光照得腐烂的记忆。
偷,抢,或是骗。
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日子突然之间又回到了原点。
姐姐。
所以,等着吧。看到我这样的一个妹妹,你会有什么表情呢?
“小雅?”舒朵端着托盘第三次走过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叫住了那个趴在玻璃上很久的女人。上午才从她家出来的,怎么现在就又跑来找她了?果然还是她最好啊。
收银台前的男人微微抬头,眉目中有丁点不悦。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以后,她跟他谈论的话题便永远只有,小雅怎么怎么了,小雅的男友怎么怎么了。
哎。叹气,男人又笑了起来。
真是妒忌她有这么好的朋友。
又是个认识姐姐的人呢。莫心斜着脑袋,唇边是清丽的笑。如同一枝初绽的栀子。
舒朵扑向她,跟她重重的抱成一团,嗫嗫道:“小雅,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有吃的么?”莫心的手绕过她的围裙,伸进那敞开的口袋里,沉甸甸的钱包上绣着粉红色的Kitty猫。熟练的一揽,她将它放进自己的裤兜,“我饿了。”
饿了?
舒朵一愣,马上热情的拉着她走进店里:“有,有。”
直到看到她满足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屑,舒朵才怔怔的开口:“怎么了?和威廉吵架了么?”她看上去,好像几天没有吃饭的样子。好像,不是小雅的作风啊。
“没。”威廉,又是哪个男人?莫心若有所思的拂过自己的脸颊,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她开始痛恨它。为什么她可以拥有所有一切好的,而她,在那个冰冷的国度里,一步步的变成小偷,变成奴隶,变成罪犯?
“啊,难道是昨晚我说的那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啦。”舒朵掩住嘴巴,干干的笑道,“我知道那两个人是你心头的结,咳,好了。不说这个。”
那两个人……
“你有我的号码么?”一直打着饱嗝的莫心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