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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从沉闷走向亢奋

自从晚月一生心血被儿子卖掉之后,她的精神接近崩溃。她自幼就是一个爱梦想的的人,一心一意要成为一个作家。少年时代是因为她崇拜高尔基、巴尔扎克、奥斯特洛夫斯基、鲁迅、巴金、曹禺,她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后来她爱上了写诗,想成为李白、杜甫、臧克家、何其芳那样的诗人。那时因为学校总是对学生进行理想教育,还没有成名成家的概念,所以理想是远大的、追求是纯洁的。她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孩子的梦想,纯净得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碧玉,天真无邪,充满美丽的梦幻色彩。

自从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老师的替罪羊,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最尊敬的人、最爱戴的人,也会在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暴露出人性恶的一面。所以她写的诗不再是那热情洋溢、豪情奔放的抒情诗,而是忧郁迷茫、痛苦哀伤的散文诗。这些作品里渗透着自己难以抑制的哀愁和愤懑。字字篇篇浸透着自己的血泪。她保留了那段心酸的历史,全在她的《夜晚皓月诗集》中。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凝望着那吊瓶里慢慢地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药液,心如死水。没了!这饱含自己三十多年心酸的诗集都化为纸浆,做成疙疙瘩瘩的黄色烧纸,被那些孝敬的儿女给已故老人当钱寄到了“阴间”。晚月想,也好,总算自己的心血还有一部分对死人有用。

当了教师之后,晚月几乎找不到自己静下心来写文的时间,她绝大多数时间总结归纳自己的教学心得和经验,所以一篇篇教学论文,反射出她辛勤劳动的结晶所发出的熠熠光辉。她的多篇获奖论文记录着她三十多年如一日的工作艰辛。没了,也没了,一切都化为乌有。

这些年来,她没有放弃当作家的梦想,但是她不是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幼稚,而逐渐认识到作家的历史使命。作家被称为“人类灵魂工程师”这就表明他们的使命是塑造人的灵魂。作家通过他们的作品,使读者潜移默化地接受作家观点。他要把最好的东西奉献给人们,让人们在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的争斗中,提高自己的识别能力,重塑自己的灵魂。

作家还必须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斗士,他们必须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高瞻远瞩,带领人们冲锋陷阵,向更美好的目标奋进。

作家不是逗人开心的小丑,不是媚俗的艺人,不是低眉折腰、乞求人们鼓掌的演说家。他是人民的代言人,是人民的公仆,他们肩负着历史赋予他们的重任。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历史代言人,他们站在时代的巅峰,高居深视,用他们的特有的锐利武器——文学作品,启发人们思考,唤起人们斗志,擦亮人们眼睛,鼓起人们勇气……以此来推动社会发展。

当晚月从理性上认识这些问题之后,她不再盲从地啥都写了,而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只要她能挤出一点时间她就会静下心来写作。她带乱班时,抢写了一部反映如何对待后进生问题的电影剧本《包袱与财富》;在能源紧张时,她写了反映锅炉工改革锅炉节能消烟的一部电影剧本《降龙伏虎将》。

1978年晚月被学生练铅球误伤,砸断了一根肋骨,医生不允许她活动,又不允许她平躺,只得在家把两个沙发对在一起垫上枕头,靠在上面半卧位。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于是就利用这大块时间,写了一部18万字的长篇小说:《推辞十二年的婚礼》,反映知识分子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悲惨遭遇。

1987年晚月因车祸腿骨骨折,打了两个多月的石膏绷带。她针对当时社会上出现的“一切向钱看”的社会现象,写了中篇小说《泥美人》、和短篇小说《老校长的星期天》、《我俩之间》。

后来她又根据个别高材生因早恋而酿成悲剧的情况,写了30集的电视脚本《早恋者的悲剧》。而这些心血凝成的作品,多数因为时间关系(病愈上班),没有来得及改稿和抄写,没有往出送过。只有《推辞十二年的婚礼》送给一位出名的导演看过。他说:“中苏关系解冻后,我第一个拍这个本子。”《早恋者的悲剧》也曾经送到电视台剧本编辑部看过,他们说:“你能拉来赞助我们可以考虑。”

可怜的晚月,就等退休后有了大块时间,把自己几十年积累的东西进行整理,出一部长篇小说专辑、一部中、短篇专辑、一部诗歌专辑、一部论文专辑。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没想到这一切就像美丽的肥皂泡,彻底破灭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哀莫大于失掉自己最珍贵的心爱之物,何况是自己的毕生心血呢?这个痛苦是最难忍受的。坚强的晚月,在委屈面前没哭过,在精神遭受到残酷打击时没哭过,在累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没哭过,在自己进行多次大手术剜肉剔骨似的疼痛时她都没哭过,可是现在她不敢想那些被卖掉的心血,一想起来就泪如泉涌。

晚月出院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终日不言不语,郁郁寡欢。她借口写报告文学,不让人打搅。不让弟弟妹妹来看她,不让孩子门来看她,甚至不让他们进她的屋。大田看了非常心疼,他们结婚三十多年了,性格开朗的、泼辣能干的晚月,从来没有这样低沉过,她甚至和爱他的丈夫也没有交谈的内容了,变得很怪很怪。

田尚雨怕她得抑郁症,所以动员他看心理医生,她很恼火,甚至和性格非常好的丈夫也发起了脾气。

壮壮看到妈妈的变化非常内疚,但是他找不到任何解脱妈妈痛苦的办法。他和爱人多次去晨星艺校附近去找那个收废品的安徽人,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所以追回书稿的可能性是零。壮壮不敢见妈妈,又非常惦念妈妈。一家人为此忧心忡忡。

晚月只有工作起来才能忘掉一切,她三番五次去英雄家采访英雄的爸爸妈妈。她找到英雄的老邻居、老同学、老战友进行采访。去英雄的学校看现在孩子们是怎样向英雄学习的。

回到家里,她对大量的材料反复阅读,进行梳理。然后编写提纲,写出一章一章地的内容摘要。

在她阅读英雄材料时,她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英雄的高贵品质使她受到了极大的启发。她在不知不觉中从痛苦的瀚海中拼命地游上了岸。她忘掉一切地满怀激情地开始写作了。每天五千字,后来写到七千字,最快的一次她一天写一万字,忘了吃饭、忘了喝水、忘了睡觉。她的精神处在亢奋状态,她真正体会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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