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祈雨大典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突然又从起义军变成齐家,并且迅速衍生出好几个版本来,而这些版本,被人添油加醋一番后,都变得极其夸张。
有人说,齐叡骑着一只老虎,想要谋刺萧权,现在被宰相关着。
有人说,先皇齐璟天其实并没死,他被萧权禁锢了十几年,千辛万苦总算逃了出来。
有人说,出现在祈雨大典上的人,其实不是齐叡,是雨神到了凡间,准备施云布雨。
当然,除了被夸大的版本,有些人讲的还是极其接近事实的。
据说,那日在祈雨大典上,齐叡的气势远远凌驾于萧权之上,加上在场的众人对他的拥护尊敬,当时萧权脸色铁青,若不是众目睽睽,说不定他当场就杀了齐叡,可他虽然没敢在天下人面前动齐叡,却也说了,若是三日之内不下雨,会以欺世盗名之罪杀了齐叡。
三日之内下雨,可能性几乎是零,毕竟羲曜国已经四年滴雨未下了。不过尽管如此,天下人心里还是隐隐怀着期盼,希望齐叡的出现能给羲曜国带来奇迹的转机。
据说,巫仁肃极其反对萧权在祭坛上讲的那番话,为此甚至不怕死地屡屡谏言,不惜触怒龙颜,两人的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糟。
而那日过后,齐叡也住到了宰相府中,由巫仁肃名为招待,实则保护着。
作为一品飘香唯一一个目睹了现场经过的人,寒思雪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受欢迎,总有人要求她将那天发生的事详细地复述一遍,然后重复地问她——
“太子是怎么打败那只老虎的?"
“他手上拿的真的是赤龙环?"
“他有上祭坛祈雨吗?"
“他长什么样子?"
一开始她还有耐心一一回答,后来就开始觉得烦不胜烦了,他们老是缠着她问问题,让她无法好好做事。
“小寒!"
“我说了我没看到太子长什……金老板!"寒思雪原以为是小二又要问她祭坛的事,没想到转过身来却看到了金老板,金老板手上提着一篮食盒。
“我有个外甥女怀孕了胃口不好,她今天派人过来跟我说突然想吃一品飘香的东西,你帮我将这篮食盒送过去给她。"金老板将食盒递给她并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喔!好。"寒思雪答道。
金老板提供的地址并不难找,因为那个地址位于圣和区,邻近皇宫,住在那里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寒思雪到了圣和区后,稍微问了下人,就找到了。
原来是将军府。
一个丫环一路领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花园,正当寒思雪在心里纳闷这将军府到底多大时,前面一个院子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
“我说过要你们叫将军过来!你们听到没?一个个都聋了是不是?回答啊!"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不知为何,寒思雪竟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夫人饶命!将军他、将军他……"另一个声音抖着说,说到一半却不敢说下去了。
寒思雪踏进院子时,一个花瓶朝她飞来,她赶紧往旁边闪,砰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寒思雪看向花瓶扔过来的方向,看到一个女人,衣着华丽,却面带怒容,双手插腰指着跪了一地的仆人。
“语蝶!?"寒思雪惊讶道。
早在三年前,白语蝶就与她断了联系,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了她。
“你是谁?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白语蝶斜睨着她,目光轻蔑地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然后停在寒思雪手里提着的食盒上。
“原来是舅舅派你来的,随便放下吧!"白语蝶说。
寒思雪看她这样子,显然不认得她,她想起自己此时一身男装打扮,也难怪白语蝶认不出她来,于是她又说,“语蝶,我是思雪,寒思雪,你忘了吗?"
白语蝶听到“寒思雪"这三个字时,脸上有丝惊讶的神色,难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原来是寒思雪女扮男装,她压下心底的惊讶,依旧一脸鄙夷道,“我不认识什么寒思雪,少攀亲带故了!既然食物送来了,你就走吧!"
她现在可是堂堂的将军夫人,她发过誓要完全抛弃那段贫困的、无依无靠的过去,连带着一切与她过去有关的人事物她也要彻底地辗断关系。
“……"寒思雪没想到与白语蝶多年未见,再次见面她竟然装作不认识,寒思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心里五味杂陈。
“还不走?"白语蝶不耐烦道,“绿儿,拿些铜钱赏给他。"
一路领着寒思雪进来的丫环赶紧拿了几枚铜钱塞到寒思雪手里,准备打发她离开。
寒思雪甩开绿儿的手,铜钱散了一地。
“是我认错人了,告辞!"寒思雪冷冷地说道,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她认识白语蝶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一直将她当作朋友,真心待她,没想到,五年不见,她竟变得如此冷情。寒思雪很肯定白语蝶是认得她的,不然她刚才在听到她的名字时也不会一脸惊讶,不过很显然,白语蝶想与她撇清关系。
既然如此,她寒思雪也不会自讨没趣,就当她从未认识过白语蝶这个人。
由于想得太入神,寒思雪没留意到,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突然从包厢里冲了出来,直往她的方向撞过来。
寒思雪怕他撞伤,赶紧往旁闪开,结果手里的热汤一时没拿稳,整盘往那个小孩子身上倾倒,寒思雪吓了一跳,怕烫到那小孩,硬生生转了个方向,结果一整盘热汤全倒在自己身上。
好痛!寒思雪被烫得闷哼了声。
“哥哥!对不起!"小孩子发现自己闯了祸,吓得脸都发白了。
“没事,你有没有烫到?"寒思雪忍着痛问道。她将小孩拉了过来,将他全身上下查看了下,发现他并没有被热汤泼到,才放下心来。
这时小孩刚才跑出来的包厢门又开了,秋明鸿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天佑你又闯祸了?"秋明鸿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皱了皱眉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天佑无辜地睁着大眼道。
“不要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寒思雪说道。
原来这个小孩是秋明鸿的,寒思雪蹲了下来,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觉得腹部的皮肤隐隐疼着,看来皮肤是烫伤了,她得赶紧收一收好去擦药。
她正要将空盘子捡起,秋明鸿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说,“别管这些了,你烫伤了吧?赶快去敷药!"他命令道,一副不容人反对的语气。
寒思雪皱了皱眉,本不想听他的,但他已经招手将刚好路过的张宝叫了过来,吩咐他收拾,寒思雪只好跟张宝道了个谢,然后去找烫伤药。
她找了间没人的小房间,关上房门将衣服脱下,发现自己的腹部一片通红,有些地方甚至脱了皮。她自嘲地想,她近来不是差点被烧死就是被烫伤,看来她最近与“火"相克。
她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擦上一层药膏,然后将衣服重新穿上,当她将腰带束好后,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她摸了摸胸口,心里一慌,衣服里面,一直挂在胸口处的玉佩不见了。
她慌张地将全身翻了个遍,没看到玉佩,她又将小房间找了个遍,也没发现玉佩,她记得,她昨晚入睡时,玉佩还在她身上的!会是今早出门忘了带吗?不可能啊!她从没将玉佩取下来过。
她仔细地回想今天去过的地方,难道是掉在白语蝶那里了?或者是刚才撞到那小孩子时掉在地上了?
她决定先去找秋明鸿与张宝问问看。
当她来到紫竹包厢时,一眼就看到了秋明鸿手里正拿着她的玉佩把玩着,看到玉佩完好无缺,她立即松了口气。
“秋公子,那玉佩是我的。"她说。
“喔?如何证明?"秋明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玉佩背面,有个叡字。"寒思雪说。
“这并不能证明玉佩就是你的。此玉佩质感温润,雕工上成,毫无瑕疵,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可不像你一个店小二佩戴得起的。"
“那是人家送我的!"寒思雪急道。
“什么人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秋明鸿瞇起眼睛看着她,“情人?"
“这是我的私事,你快将玉佩还我就是了!"
“若要我还你可以,但是……"秋明鸿停顿了下,欣赏够她急切的表情,才继续道,“除非你陪我参加一个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