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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叶梅回巴丹图尔村了。

那天离开巴丹图尔时穿着那件蓝布衣服,包着那块蓝头巾,挎着那只帆布提包,回来时仍穿着那件蓝布衣服,包着那块头巾,挎着那个提包,一点都没有变,这使得很多村人都想不通不理解。别人可着劲儿找门路,要奔出这个鬼都不来的巴丹图尔,而她有这样好的机会却不去,走了,却又回来了。

叶梅进门的当儿,余家三口人正在厨房门前的树荫下吃饭,当她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都愣了,接下来便是大憨爹妈惊喜地叫喊:“哎呀!天亮妈回来了!天亮妈回来了!”大憨妈放下手里的饭碗,站起身抱住了叶梅,颤抖着手,在她的脸上肩上头上摸索,好像自己的眼睛不够真实。大憨爹在旁边大张着嘴呵呵地笑。这个憨厚的农村老汉生气时只闷头闷脑抽烟,一句话不说,高兴时就傻呵呵地笑。对于叶梅的回来,余大憨却没有表现出过分惊喜,只是望她一眼,虽然只一眼,却内容很多,罢了,仍低头吃他的饭。大憨妈给叶梅盛了饭后,手又开始在叶梅身上脸上抚摩起来,边嘿嘿笑着:“我娃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妈想你呀,你都离家几个月了吧?”叶梅说:“妈,我来来去去,刚十二天。”

大憨妈说:“我怎么觉得几个月了,几年了!”

大憨爹插嘴说:“老糊涂了,就十几天,怎么就几个月,几年了?”

大憨妈犟着嘴说:“我就觉得几年了,几年了……”她这样犟着,大憨爹就不言语了,任她怎么去说。但她大概高兴糊涂了,忽然把话拐到余大憨跟秋香的那些闲事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要不,家里可就闹翻天了……”余大憨听着不对劲,忙提醒说:“妈,你说些啥哩?啥闹翻天了?”叶梅听出家里出了事,忙问:“妈,家里出啥事了?”大憨妈经大憨提醒,知道自己刚才说岔了嘴,就忙说:“没啥事,啥事都没有,能出啥事哩,家里好好的,妈是顺嘴胡说哩!唉唉,你看妈的这张嘴,有时候就胡咧咧开了!”余大憨又提醒说:“妈,以后说啥都要想想,不要没事找事,搅得不安生。”大憨爹也这样说。大憨妈就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不就行了。”又转向叶梅问这问那,直到天黑尽了,还絮絮叨叨收不住。大憨爹说:“喂,我说,你不要说叨了,天已经迟了,天亮妈赶了几天的路,让早点去歇着。”这一提醒,大憨妈领悟了他的意思:“好好,快点吃,吃完去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

月亮上来了,惊喜热闹的余家小院渐渐静下来。叶梅进屋里,见余大憨还没有睡,蹲在炕头上,卷着个“鸡大腿”烟默默地抽,就说:“睡吧!”他没有动。她便拿炕刷扫了炕,铺了褥子,拉开被子,把两只枕头紧挨着放好说:“怎么?不想睡?”余大憨默然地吸着烟,一阵,扔掉手里的烟把子,默默脱了衣服,不声不响躺下。叶梅脱鞋上炕,又很快脱了衣服,掀开男人的被子钻进去,抱住了男人的脖子,有点猴急。余大憨却直僵僵地躺在那儿,没有动静。女人说:“大憨,咋了?”大憨半天才说:“没咋。”女人说:“没咋,咋就这样?”大憨就沉默不语。女人说:“都快半个月了,你就不想?”大憨说:“睡吧,劳累了一整天。”女人说:“不嘛不嘛!我想,我想……”又搂住男人的脖子,摇着,撒着娇。都快四十岁了,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撒娇。大憨说:“我困了,哪还有那心思!”把女人的手拿过去,翻过身去。女人就愣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却不理不睬,她鼻子就发酸,默默流起眼泪来。大憨见女人没有了声响,以为她睡着了,转过脸发现女人眼窝里闪着泪光,心忽然软了:“你,你咋啦?”女人翻过身给他个脊背。

男人也愣了。想想,也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冷女人,都半个月了,也该亲热亲热,尽尽男人的责任。想到这里,就把手伸过去,放在她肩上,想沟通一下。女人把他的手抛了过去,他不甘心,又伸过去,女人又抛开,但感觉这次很勉强,便把手又伸过去,开始抚摩起来,手指渐渐扩张着行动范围,最后向乳房和下面探去……女人在他强烈蛮横的抚摩下,渐渐放松了身子,喘息也渐渐粗壮急促起来。他自己也浑身燥热,那地方渐渐挺硬了,他退了女人的裤衩,分开她的腿,爬了上去……很快就结束了。他大汗淋漓,浑身水湿,软软地躺了下去。他感觉哪里不得劲,有点清汤寡水没味道的感觉,总是到不了过去的那种高潮。是哪里不得劲呢?他仔细想想,好像说不清楚。应该说,他现在还属于如狼似虎的年龄,这些日子女人不在家,他晚上一个人睡觉,心里也慌,也很想畅快畅快,只是今天见她放弃去东台县工作的机会又回来了,心里有点不舒服。是否障碍就在这里呢?

女人小猫般偎在他身旁,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看起来兴致很高。她说:“大憨,最近好吧?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想我了吗?”他哼哼着,应付着。她见他应付着,大声说:“我让你说话,你哼哼啥?”他赶忙说:“想了想了。”她又说:“我看你瘦了,咋了?该不会生病了?要不要去镇上看看?”他说:“不去不去,好好的,好好的,睡吧。”她不乐意地扭了扭身子:“嗯——不!我要跟你说说话,说说话!”她又撒娇了,更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弄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他一下没了瞌睡,大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她说:“你说话呀,这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就没话要说吗?”摇着他,拍着他的胸脯,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便慢慢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怎么啦?好像有啥心事?”

他沉默半天,忽然问:“你咋就回来了?”

他这样一问,她惊讶地说:“哎,这就怪了,这是我的家,我咋就不能回来?你啥意思?”他也爬起来了:“你装啥糊涂?你不知道我为啥让你走?为啥让你去东台县上班吗……”她打断说:“大憨,你不要说了,咱爹妈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需要人照顾,这个时候我能走吗?我不会离开这个家,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离开巴丹图尔村的,我已经把我的想法给东台县委谈了,他们很理解我的心情……”

“你这叫干啥啊!”余大憨忽然叫嚷起来:“为了报答一点小恩,就把自己的前途搭上去,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上去,值吗?值吗?多少年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孟尚海,一直盼着平反解放,现在这一切都可以实现了,可你又这样,我能想通吗……你难道不清楚,你这样做多伤我的心,多叫我的良心不安吗?你这是拿刀戳我的心啊!”他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脯。叶梅着急了,抓住他的手:“大憨,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孟尚海他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我和你结婚都多少年了,你还说那些干啥?再说,我不去东台县,并不是要留下来报答你和爹妈的恩德,并不是报答巴丹图尔村对我的恩德,也不是……”

“骗人!”余大憨吼着,“全是假话假话!这些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叶梅说:“真的,我说的全是真话,这些年我在家已经习惯了,在村里也已经习惯了,离开这里我会不习惯,会很难受的。再说我把学校里学的那点知识,认的字都快忘完了,你让我到东台县干啥?找难受,找罪受?大憨,你要理解我,理解我。”

“不,你明天就给我走,走!”余大憨越发地激动起来。叶梅知道他的脾气和性格,一旦认准的事,非要坚持到底,劝也没用,因此不再劝说。余大憨独自吼着:“好不容易劝你走了,可你又突然跑回来,你让大家咋看我?大家会说我余大憨因为当年救了你一把,有了一点恩德,现在就拉住老婆的后腿不让她走,不给她自由,我余大憨能做这样的事吗?现在人们都想办法离开农村去城里,你却反起来做事,你这样干,知情的人说你不愿去城里,不知情况的人,会骂我余大憨拉你的后腿,自私,不是人!这不是活活要我余大憨难堪吗?”他拍打着胸膛,弄得屋里噼里啪啦响。

叶梅看他那个样子,害怕了,准备找妈来劝劝他,但现在已半夜了,怎么可以去打扰老人家?她正在为难,听到外面有人咚咚敲门:“你们咋了?——不睡觉?大憨你叫嚷啥?”是妈,她赶紧跳下炕开门。妈进来问她咋了?她不好说。妈知道大憨又在起哄,赶媳妇走,狠狠在他额上戳了一指头:“闹啥?吃饱了撑的?嫌日子过得太好了?嫌媳妇太贤惠,把你伺候得太舒服了?老实告诉你,只要老妈在,天亮妈就永远是我的儿媳妇,谁也别想从老妈的身旁弄走,你死了那份胡思八想的心!还警告你,再闹,小心老妈砸断你的腿,不要看你四十多岁了,儿子都墙头高了,在老妈跟前,你还是儿子,还得服老妈管教!”说完,对叶梅说:“放心,有妈在,安心睡你的觉,吃你的饭,他再尥蹶子,给妈说一声,看妈咋收拾他!哼!”一跺脚转身走了。

叶梅送妈出了门,转回来上了炕,见男人让老妈一顿数落,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愣在那儿,心里涌出一股同情:“大憨,睡吧,都半夜了。”把枕头整理一下,要拉他躺倒,他抛过她的手,把枕头和褥子搬到靠墙的地方,裹着被子气哼哼地躺下了。叶梅被晾在了那儿。

第二天,余大憨一整天无语,闷闷不乐。下午在收工回来的路上,叶梅问他话,他不理,吃晚饭时,她给他端来饭,他不接,自己又拿碗去盛,吃过饭扔下碗起身就走,弄得叶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大憨妈知道儿子咋回事,便对叶梅说:“别理他,几十岁的人了,还娃娃似的抡头甩耳撒性子,都是你惯的。”

晚上,余大憨很迟了才闷头闷脑从外面回来,脱鞋上炕,见叶梅把两床被褥铺在一起,把他的被褥扯过去,仍铺到炕东头,独自裹着睡下了。叶梅见他又把被褥搬到旁边去睡,就说:“大憨,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她想说说话,缓和一下关系,他却不说话。她又说:“大憨,过这头睡吧,一个人睡那头孤单单的。”他还是不吭声。她见他不吭声,就怔在那儿,良久,说:“俗话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结仇。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还记仇,弄得人心里多难受!”他还是不吭声,甚至连动也不动。她移过去伸手摇摇他的肩膀:“大憨,我说话哩,你听到没有?大憨……”抓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余大憨忽然火了:“你要干啥?你不觉得烦人吗?——睡觉!”一扬胳膊,抛开她,转过身面对墙壁睡了。第三天,第四天……一连数天,他都裹着被子独自躺在那里,她望着,一股股酸楚翻涌不息……

这个夜晚,老天爷大概拿定了主意让人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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