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刘禅,字公嗣,小名阿斗。公元263年蜀亡被俘,公元271年卒。
他在演义中被黑得很惨啊,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君主呢。
我想要给他另外一种可能性,发掘他的另外一种人格,让他不用违心地说出“乐不思蜀”这样的话语。
我们心中其实都有一个CD,那是我们出发的地方,也是我们后来竭尽全力想要返抵的地方。
而倒在那回城的路上,其实是每个人既定的命运,也是每个人的终极浪漫。
————致我们每个人的CD。
“我好累。”风雪中,女孩伏在刘禅背上说。
“阿苞乖,很快就到了。”刘禅安慰着女儿。每次他叫女儿的名字时都感到一阵失神,想起关平和张苞这两个死了很多年的老鬼来。他叫女儿阿苞时会想起张苞,叫她阿平时便想起关平。因为从前的一个约定,他不得不从两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为女儿定名为刘平苞,虽说这实在是一个欠缺美感的名字。
“阿爹,我好饿。”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刘禅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又一次和她说起CD。
CD的温和,洛阳的酷烈,CD的烂漫,洛阳的森严。经过刘禅每日一次的描述,虽然刘平苞觉得洛阳已很好了,但在刘禅问她要不要去CD时,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司马炎出行,这是难得的机会。夜里刘禅便动身了。和禁军都尉老王---蜀国一位旧臣打过招呼后,安乐公刘禅翻墙头出了他布满守卫的府邸。拿着老王的令牌,顺利通过宵禁出了城。
出城后刘禅在官道旁的驿站买下一辆马车,连夜驰离洛阳。他很清楚自己对于司马炎更像是一只宠物,其意义不会多过一件战利品。但帝王易怒,刘禅不清楚其底线在哪里,或许其占有欲也可以精细到一只宠物身上。因此刘禅不太过耽搁。
大概月把时间后,刘禅并未在心中对路程有个概念,但他开始感觉到口音和气候变得异常舒服,透着记忆里的熟悉。于是他知道,入蜀了。
刘禅惊觉蜀地原来蛮大的,在他之前的认知中蜀地似乎只有CD而已。因为他生命中的前一段一直盘踞在CD,后一段就拉扯到洛阳了。而这土地似乎也曾是他的领土,刘禅这样想着,感受到了他未曾发觉的这土地的悸动,难以言明的冲动驱使他俯下身来亲吻这片土地。但他马上发现在速度七十迈的马车上嘴唇接触地面是多么蠢的一件事。。。。。。
刘禅感到自己离CD越来越近,虽则并不知道具体路线,但也只要一直往南就好了。
而看见雪花的时候,刘禅误以为自己还在洛阳。蜀地上一次下雪时蜀国还在,刘禅他老爹为此异相登坛祭天。而这场大雪封了路,马车的车辙深陷在雪地中,马儿也已卧地不起,刘禅只得带着女儿弃车步行。
CD只是两个写起来不算复杂的字,距离此刻的刘禅却不知有多远。刘禅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一份遥不可及的冀望,一定要带上女儿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当是为了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吧,那也是刘禅年轻时的一段旧事了,何况那人早已生死不知。
刘禅累了,累得出现了幻听。他听到CD城中小贩的叫卖,老槐树下孩子们的嬉闹,还有春日里的马蹄声。。。。。。等等,马蹄声?
刘禅一激灵,猛然清醒过来。他转过身看着来处,那里仍是一片白茫茫,只不过地上激起了一片雪雾,随着马蹄声渐浓渐烈。
他分明看到了铁甲和刀光。
刘禅珍而重之地将刘平苞放在地上,用了很大的力气看了她一眼。
“阿平,你先走好吗?阿爹歇一会,马上赶上你。”刘禅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乖巧地点头,刚走出两步回了一下头:“阿爹要快点跟上哦!”复又走进风雪里,十步左右便已看不清形迹。
刘禅坐在雪地里等待着,竟分不清是焦虑或是兴奋,开始嫌弃起凉州铁骑的速度来。
成片的马嘶声响起,约有百骑在他身边绕着圈。为首武将勒住马头,大声道【安乐公,武帝不见你行踪甚是挂心饮食无味颜色憔悴还望你随我们速归我等也好向武帝交代切莫自误一意孤行到时追悔莫及啊!】说到后来愈发熟练连标点符号都不加了,显然是排练过的,爱岗敬业的典范。
刘禅老神在在地望着武将,竟是笑了:“是凉州马吗?”
“是!”
“纯种的?”
“是!”武将舔了舔嘴唇,口干舌燥不愿多说一字。
刘禅嘿嘿笑:“可怜你们都算不得它们的主人,坐在它们身上却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何以见得?”
“凉州马性烈如火,心气高傲,一生中只有跟随强者征战才会奋力驰骋,而在匹夫手中只是闲庭漫步混口饭吃罢了。”
“。。。安乐公是说我匹夫咯?这我承认啊您快上马跟我们走啊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去造人呢!你说这些有什么卵用啊!”武将不耐烦地挥挥手。
“当然有用啊~”刘禅笑得咧着嘴,“让你们死前都长长知识!”刘禅猛地一吼,站起身来。百头凉州马尽数受惊,抬起前蹄将骑兵掀落马背。
刘禅仰天长啸,散发出的霸气让人惊疑不定。武将目光一凛,那是气的碰撞,他下意识地用积年的杀伐之气来抵挡。
武将对着面前的人缓缓举起了长刀。这个人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安乐公吗?武将未来得及想,只来得及本能地挥刀。大概就像他人生中的许多关口一样,只来得及做一个决定,而没能奢侈地细想。那其实称不上是决定啊,然而也不能故意贬低地给出“聊胜于无”这样的评价,因为那毕竟使人免于凝滞不前。
武将发现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啊,无力改变什么却用一副决绝的姿态维持着一点尊严。因此在互相挥刀的时候竟是无法带有一丝敌意的,那温暖的感觉覆盖了喷薄的鲜血。
女孩走了不过百步,倏忽间撞到什么东西,绵软香甜。却有一双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庞。“我叫安阳,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轻声问她的名字。
“刘平苞。”女孩答道,轻轻挣脱着,不甚用力,只因那着实是很温暖的怀抱。“你阿爹呢?”女人捧着她的小脸。
“阿爹在后面呢,一会就来了!”女孩转过身,伸出一根食指点向前方。
风雪忽地停了,满天雪泥尽数落地后,眼前重现清明。
仅仅百步外,刘禅趴在地上,连同百名骑兵一起,新鲜的血液将雪地染成红色的蜀锦。凉州马弯下前肢,对风长嘶。刘禅歪了个头,看见了城墙下女人和女孩在初阳与积雪夹道中清晰的身影。他想,我算是已经回到CD了吧,诺言---不管是男人间的还是男女间的,都总算是没有寒盟吧?他并没有在此刻苛求自己,或许总有些距离是无法逾越的吧,就像他和CD之间相隔的百步。
刘禅不感觉身上疼了,大概是失血过多。他翻了个身平躺着,把手垫在脑袋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刘禅听到女儿一声尖利的叫喊,吓坏了吧,这孩子。但也没关系了,安阳会照顾好女儿的吧。现在该去找关平和张苞了。
刘禅最后来得及想的是,按照那丫头的气性,一定会把我埋在一棵大槐树下。每年春天花瓣落下来,又花一年时间化进埋土里,想想真是很能体现时间的浪漫和伟大呢。
透过层层积雪,刘禅捕捉到了青草的萌芽。他感到浑身一阵满足的瘙痒,仿佛不偏不倚地又躺在CD郊外的青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