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曼荷阿姨曾告诉过她们,小孩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千万不要左顾右盼,因为,人的身上有三盏灯,左肩膀上一盏,右肩膀上一盏,头顶上一盏,如果往左看,左面的灯会灭,如果往右看,右面的灯也会灭,如果回头看,那么头顶上的灯也会灭,所以,当着三盏灯都灭掉的时候,妖怪就会来抓自己了。
于是,尽管朝阳听到身后有一阵可疑的动静,也不敢回头去望,因为曼荷阿姨说,只要灯不灭,谁也不会来欺负自己。
朝阳闭紧双眼,嘴里不知在叨咕着什么,身体僵硬得很,在着刮着刺骨寒风的深秋,额上却冒出些微的细汗。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朝阳不听的默念,为了达到效果,甚至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满脸的虔诚。
默言走近,才听到朝阳口中的话语,不由得好笑,恶作剧的弯下身子,轻轻的在朝阳耳边呼了一口气,顿时惹来身下人的一阵颤栗。
朝阳感觉到耳边的一阵热气,顿时全身一颤,怔忪的不敢动弹,眼睫眨了眨,却始终没敢睁开眼睛,但,莫名的,就在那口气吹在自己耳边时,朝阳心中的恐惧意外的减少,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羞人的燥热。
直到,一阵风再次吹过,鼻尖溢满了那熟悉的清新味道,朝阳才蓦然睁开双眼,鼻子一酸,转身就扑向了身后的人。
“默言!”
默言被朝阳毫无征兆的一扑,一时反应不及,竟硬生生的被扑到了地上,好笑的抬手抚上朝阳的头,温柔的笑道“不害怕了?”
“恩!不怕了,是默言,真的是默言。”朝阳浑然不觉自己和默言的姿态,心里只知道,默言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看着朝阳闭着眼轻轻的呢喃,默言的动作越发温柔,扶起朝阳,两人站定,才又将她拉入怀中,安抚道“没事了。”
朝阳点点头,以为在默言温暖的怀抱里,委屈顿时浮上心头,哑着声音,埋怨道“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害我自己一个人出来找你。”
默言轻轻一笑,反问道“冷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朝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被默言半抱着回了寺庙。
两人辗转回到寺庙的时候,天方已经有了些许的鱼肚白,转身看着天际那抹欲出的嫣红,朝阳迟疑了,她微扬起头,眯着眼睛,仿佛是在探寻着某种东西,也仿佛是逃避着一些责任。
两相矛盾的表情,就这样应在她俏丽的小脸上,默言淡然的看着她,眸中的茶色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波澜,似宁,似静。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波动情感,仿佛在预言着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坎坷。
天已微亮,寺庙里却依旧寒冷,太阳光还很微弱,照不进这里面的一个小小天地。
折腾了一晚,朝阳显然已经很累,但为了防止后面还有追兵,朝阳还是决定和默言继续赶路,简小天依旧没有消息,一切,仿佛回到了伊始,再没有这时间尊贵无比的凡修两王,亦没有当年被人称颂的默家四子,和,那个被预言为会毁灭这个时间的呼延觉罗朝阳。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却,只剩下逃亡。
身后有不尽的敌兵,前方亦是未知的凶险,到此为止,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
朝阳和默言两个人在沿途的古镇里买了些路上必备的用品,并租了一辆廉价破旧的马车。这里是金汐国,要走陆路回水寒国是需要些时日的,更何况,如今的局势,不容他们在大肆张扬,自然要低调行事。
马车是由默言亲自驾驶的,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要尽量少与人为伍,但是这样,却让朝阳愧疚了一番。
马车行驶的不快,但却很急,朝阳一个人坐在车里,时不时的掀开车帘看一看外面的默言,每当看到默言修长纤细的指骨,因为长时间的攥着缰绳而些微发红,就一阵愧疚难当,若不是自己,也不会连累他了。
坐在车内也是无聊,朝阳就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挪到外面和默言同坐。
默言转头,看了看坐定的朝阳,和她被疾风吹得四散的青丝,微微一笑,继续驾车。
“默言,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大麻烦?”朝阳歪过头,一脸认真又紧张的看着默言。
默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你不是麻烦。”
是惊喜,每次每次。
“真的么?”朝阳睁大眼睛,星星点点的光从里面溢出。
默言点头。
朝阳嘿嘿一笑,放下了心,紧靠着右手边的车壁柱“我先睡会,不要打扰我哦!”
默言闻声,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笑道“不怕掉下去么?”
朝阳哼了一声,怕外面风带吹到自己,就直说嘛!何必找这种借口呢。
翻了个身,不理默言,两手紧紧的抓着柱子,沉沉的睡去。
良久,被吹得有些冷的朝阳,忽然感到身上一重,一股暖暖的气息和着一股清新的香气扑入鼻尖,迷糊中的朝阳微微的勾起了嘴角,沉入了梦乡。
默言缓缓的停下了马车,仔细的替朝阳盖好自己的衣服,手伸到她的身下,拦腰将她抱起,转身往车内带去,默言轻柔的将睡熟的朝阳放到里面的软榻上,整理好了一切,才坐定,眼眸深沉的看着朝阳的睡颜,良久。
说是麻烦么?确实是,但,他有把握,把这个麻烦变成惊喜,尽管,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朝阳醒来,天已经全黑了,马车却还在外面行驶,又急又快,朝阳不知道,就是她睡觉的这一会功夫,默言已经挡下了好几拨来抓她的人。
朝阳挣开睡得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嘴角微微一笑,起身爬了出去,车帘刚一掀开,一股冷风就扑面而来。
让默言自己在外面驾了一天的车,真是委屈他了。
朝阳愧疚的撇撇嘴,忍着刚睡醒就吹冷风的不适感,做到了默言身边,将衣服重新披到他身上。
“你冷么?累么?要不我来吧。”朝阳轻轻的道,声音中还带着些许沙哑。
默言转头看了眼朝阳,道“不累,你睡醒了?”
朝阳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默言,一直赶路,让一向清雅淡漠的默言也蒙上了一层风霜。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朝阳撇着嘴,喃喃的道,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没听见,可,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再对默言说什么,这样的愧疚感是自出生以来的第一次,让她难以呼吸。
默言眼神定定的看着前方,眸中带着带着一股冷淡的的气息,似乎迎合着那本就清冷的颜色,越发的摄人心魂。
默言没有说话,但她却听见了朝阳的话,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把马车驾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中,打算在这里过夜,因为怕暴露行踪,默言决定不生火。只是在马车里凑合着吃些干粮,勉强过夜,等到了下一个镇子再好好的补给一番。
车厢里,朝阳和默言独坐在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各自沉思。
良久,朝阳抬起头,打破了寂静,问道“小天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你不是说小天自己回来找我们的么?”
默言闻声,收回思绪抬起头看着黑暗中的朝阳,微微沉吟道“应该,快了。”
朝阳默然,什么叫应该快了?
入夜后的天气十分寒冷,朝阳在马车里也能听到外面呼啸的寒风,真的快到秋天了,越来越冷了,一切似乎都在想着不好的方面发展。
也许是外面的风吹的太猛烈,在车里的朝阳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头顶的车壁。
正在朝阳凝思间,忽然一股巨大的外力撞了一下车身,惊得朝阳顿时坐了起来,忙移到了默言身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默言直起身子,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自已的衣服,顺便拍了拍身边的朝阳,算是安抚。
就在朝阳惊魂未定的当,外面忽然想起了一阵熟悉的痛呼声,和低低的咒骂声。
小天?
朝阳吃惊的看了眼默言,见到默言点头才欣喜的拨开帘子向外望去。
入目的竟是简小天坐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就着月光才看到他脸上不满的表情。
朝阳见是简小天,欣喜的冲下了马车跑过去一把抱住地上正在挣扎的某人,热切的道“天哪!真是你!我都想死你拉!”
朝阳紧紧的抱着简小天的脖子,却没发现在自己冲过来的一瞬间,简小天涨红的俊脸。
“咳,你想勒死我啊!”良久,简小天憋着嗓子道,朝阳闻声顿觉不好意思的抽身离开,但眸中依旧闪烁着重逢的喜悦。
“小天!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怎么不早点找我们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朝阳拉起简小天,埋怨道。
简小天揉揉刚才摔疼的屁股,撇嘴道“还不是那群黑家伙,一直缠着我不放,我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们才按着记号来找你们!”
“记号?什么记号?”朝阳不解的看看简小天又回头看看已经走过来的默言。
“默言做的记号啊!我就知道你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默言做记号了?自己还真的不知道!朝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尴尬的一笑“默言,你真厉害!还知道做记号!”
默言淡淡一笑,道“进去吧。”
额,为什么感觉默言这么别扭?怎么好像和平时不一样?朝阳想,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三个人回到马车里,将帘子放下,顿时阻隔了外面的冷风,但毕竟不是什么上好的马车,里面的小暖炉也不是特别的好使,朝阳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些体温,倒是一旁的默言和简小天,却跟没事人一样的正在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