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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岷山脚下一弃民

夏历一百零三年,秋分。

整个中庸城下了一场雨,使得干燥的空气都变得清新湿润了很多。

但是对于生活在城北岷山一带和北金毗邻的居民来说,这场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岷山处在西夏和北金两国的交界处,是岷荒山脉的起始端,那里地势险峻,林木错杂,同时也是南北贯穿西夏国的那条洛水河的发源之地。说到和北金的地界,从西部岷山一直延伸到东部的八荒火山,也就是北冥城以北的交界线位置,长达千里,这整个东西走向的岷荒山脉就是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当年西夏和北金交战之时,就只顺着中庸城和北冥城的中间那条唯一的大行山道,争锋相斗!后来两国罢战,以山脉为界,分而立国,与当时盘踞在东南一隅的西楚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西夏占据东洲大陆中原一带,气候适宜,发源岷山峻峰之上的洛水河横贯西夏九大主城,城下共计八十一州,各种镇乡不计其数。

在帝都洛阳的皇家国册《山海说》里,有记载。岷山多陡峰,险滩,和猛兽。在整个西夏地域里,被列为十大禁区之一。按道理来说,这种地方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人居住。可偏偏在这岷山脚下的一个冲积盆地里,住着一群常年以狩猎为生的居民。他们几乎与世隔绝,中庸城每年例行的人口普查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一群人算进去。他们知道有这么一群野人,但也不打算纳在普查的人数里。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几乎没有国籍的野民,或者说,弃民。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在西夏中庸城的管辖范围之内。

其实这群人从西夏立国之初就开始到的这里,那时候依然战乱连连,国家内部的各种矛盾还未能化解。他们就靠着吃山里的野兽过活着,也不出去。至始至终,无人问津!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种艰苦的条件下,他们到如今已经生活了整整百年之久。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靠着这片茫茫岷山,繁衍生息。

此时正值秋猎之际,本来这群居民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进山狩点过冬的食物,却不巧赶上这趟雨,果真是天不遂人愿了。

可还是有那么些冒着雨都想来山林里狩些畜生的人!毕竟如果一入寒冬,整个深山根本无法涉足,到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就会饿死在这片山林里。

此时雨并不大,深山里面尽是一片灰蒙蒙的样子,像是笼着层浓雾一般。不过因为常年有人走动,倒也依稀可以看到一条条泥泞的小路。

“咻!”

一道突兀的箭声打破了这看起来静谧的环境。

只见在一处深茂的草堆里,半蹲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穿的一件虎皮袄子,脚上是一双紧扎的草鞋,整个脸看起来有点健康的黝黑,在细雨里,那双眸子倒显得十分的明亮。此时他全身都是湿透的,可是好像他一点都不在乎,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看着远处被他一箭射穿脖颈的黑狼,一脸的兴奋!

他一个跳跃从灌木丛里蹦出来,开始收起手中的那把长角弓,慢慢向着自己的战利品走去。此时才看见他腹部位置上沾着几处血迹,那件虎皮袄子也是明显被撕咬过的痕迹,破烂不堪。几处血口,虽然被雨水冲刷的淡了些,但还是显得尤为醒目!

“呼,还好被我偷袭成功了!袁姐姐就是看不起我,还说不让我单独走,等会扛着这头大黑狼回去,看你还怎么说!”少年走到这头黑狼的身边,用脚踢了踢它的头部,确认是已经死去,才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他从袄子里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也不管腹部位置的伤口,麻利的将黑狼一顿解剖,待得腹中的内脏全部被清理后,少年才满意的将狼脊里头的一根扁骨取了出来。

“爷爷说,这是狼的反骨,是它体内最为坚硬的地方,拿回去到时候可以做个骨匕首玩玩。”少年说着便将那块扁骨揣在兜里,提起黑狼的尸体就准备离开,可还没等他起身迈出半步,整个人就惊在了那里。

只听得一阵树叶唰唰的响声,从四周的灌木从里,走出十来只面露凶色的黑狼,它们一个个张着獠牙,发出低沉的嘶吼,幽蓝的眼睛里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息,它们慢慢围成一个圈,并向着少年步步逼近。

少年此时脸色变得苍白,整个寒毛都微微竖了起来,他张大着嘴,连呼吸都几乎慢了半拍。

不过只是几息之间,他就慢慢镇定了下来,狼本是群居生物,如今自己射杀了这头落单的黑狼,它们肯定是不肯罢休的。但是如今自己孤立难敌,先能逃出这片包围的圈子才是当务之急!想着,少年开始慢慢摸上背后的角弓,并不断扫着四周的环境,在身后的灌木林里有一条泥泞的小路,再往后走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少年依稀记得,穿过这片林子就是那条洛水河,那里是一处陡峻的崖峰,洛水河发源顶峰之上,直落九道悬崖,形成一处瀑布奇观,而这道崖就是其中的一道!

少年当机立断,见着路口位置一处空隙,抬起脚溅起一处坑洼的泥浆,瞬间转身就向着小路狂奔而去!挨着路口的那只黑狼一个纵身就扑了上来,少年鞭腿一脚,正中腹部位置,只听得一声嗷嗷低吼,那头黑狼吃痛竟被这一脚往后踢飞而去!趁着空当,少年撒腿就跑!

也只是几息的功夫,他穿过这条泥泞不堪的小路,纵身一跃就进了深林里。天空顿然响起几声震耳的雷鸣,原先的细雨几乎是在瞬间就成了倾盆暴雨,紧跟而来的狼群几乎就在他两步远的距离,一人十狼,在这茂密的林子里,展开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

看着少年身形还显得单薄瘦弱,可没想到不仅气力惊人,这奔跑的速度也是异于常人,在这满山乱石密林里,竟然生生和黑狼拉开了距离,不断向着水流声处的断崖边奔去!

此时在崖岸另一头的一处密林里,两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青年男女正在解剖着一头大黑熊的尸体,却是忽的停下了动作。

“什么声音!”男子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色满是雨水。

“不好!小离子估计遇到狼群了。阿哥,你在这里先弄着,我要赶紧过去救他!”女子起身也不等回话,瞬间就向着崖岸奔去!

“小心些!”男子看着她奔去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他知道,自己这个媳妇厉害的很,别看着一副柔弱纤细的样子,山里几乎所有人的武功,都是她教的,打那年她跟着亚父一起进山来,自己就看中了这个小女子,后来两人情投意合,皆为夫妻,恩爱有加,今年已经生了一个小胖娃,取名宝儿。

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憨憨的笑了笑,想着时间过的也真快,转眼就已经二十年了。那年被亚父在狼口下抢到的那个婴儿,如今也这般大了,都能跟着自己一起来林子里狩猎,只是刚才听着那狼嗷声阵阵,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这小兔崽子,叫你不跟着我,这下应该知道害怕了吧!”男子边解剖着大黑熊的尸体边自言自语说着。

此时陆离有苦难言,他几乎奔走的快力竭了,狼群追着他一路出了深林,已经走到崖岸上头的山涧里,这里有一片相对开阔的视野,湍流的急水从上一个崖道倾盆而下,汇在这一段足足有二十来丈远的山涧口。陆离站在激流之前,雨水混着汗水一起,早就浸透了整个身子,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追了过来的狼群,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就扎进这激湍里!

约莫两息的时间,陆离从对岸挨近崖边的位置冒了出来,他不断拍打着急湍,勉强爬上了岸。而等的他站起身来,往后一瞥,顿时就轻颤了一下。

整个崖面离他不到半丈的位置,而下面就是陡峭的深渊,湍流的急水顺着山涧呼啸而来,苍白的瀑布几乎淹没了所有的视野,一种无边的冲击感让陆离心神为之一荡!

“好险!”陆离拍了拍胸口,略显黝黑的脸上有点因为奔跑显露出来的微微淡红。对岸的狼群嘶吼着,却也不敢淌着急湍过来。

“小畜生,该轮到我来教训你们了吧!”陆离反手取下后背的角弓,搭箭满弦,他眯着眼睛整个气势就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呼之欲出!

那狼群似乎是感应到了危险,几乎在陆离搭箭的一瞬间就一齐沿着湍流的洛水河往山涧深处奔去!

“咻!”

只见得弓弦上一串水珠被崩弹而起,那竹箭瞬间划破天空中的雨线穿梭而去!

嗷!

一声低沉的嘶吼,最尾端的那头黑狼被射中脖颈,瞬间倒地。

陆离操着搭弓的手势开始在湍流的另一岸跟着那群黑狼一起奔跑。

咻咻咻咻!

他边跑边搭箭连射,还略显瘦小的胳膊上隐隐透着几块黝黑的肌肉!

“嘶!”

陆离正将最后一支竹箭搭上弦,忽的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步子一顿,猛的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他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变的有点扭曲,须臾,便昏倒在地。

大雨倾盆,蒙蒙的视线里,依稀可以看到在陆离胸口的位置上,一只猩红的血眼狰狞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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