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文在技术考核中出了回风头,本以为就此命运将改变,可结果却是连续几天来,李兆文除遭受到同事的冷嘲热讽以外,连本职工作都快做不下去了。
李兆文本职工作是企业网管,刚入厂时,李兆文对这项工作很是认真,还写了份关于升级厂内局域网及改进视频监控系统的报告,可是行政经理李凤巧看了他的报告后仅夸奖了他几句就没有下文了。更让李兆文郁闷的是:他名义上是企业网管,可是厂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做这项工作的,像生产部、工程部、品质部及各生产车间的办公室,与他们行政部门不在同一个办公楼里办公,人家那些部门的电脑网络出了问题,根本就不找他李兆文来解决。近来的情况更遭,李凤巧尽安排他做一些打杂的活做,这样连本部门的人都不把他当网管看了。
这天厂里的那台用了十年的台式电脑坏了,李凤巧居然找来外面小电脑公司的人来维修。那小电脑公司的老板狮子大开口:说要更换主板,向他们部门领导开价要一千元。
李兆文觉察这老板话里有诈:这家伙大概是估计他们部门里没有内行,才敢漫天要价。还不等李兆文开口,尹明昊倒管起闲事来质问那老板说:“哎,你有没搞清楚呀,坏没坏,就换主板呀。”
那老板很不屑看了尹明昊一眼说:“都黑屏了,这还不算坏呀?”
“黑屏就一定是主板问题吗,我问你,电源坏了会不会黑屏,内存烧了会不会黑屏,显卡坏了会不会黑屏?”尹明昊很在行地说。
那老板意识到遇到明白人了,不敢再瞎忽悠了,他求救地看了李凤巧一眼问道:“这位是谁呀,这是不是你们这儿新来的领导呀。你们这儿是谁说了算呢?”
不等李凤巧开口,尹明昊抢先说:“不管谁说了算,你不能闷人呀,你以为我们这儿的人是那么好闷呀,我们这台旧电脑都不值一百块,你换个主板就敢要一千块钱呀。”
“我说兄弟,现在主板是不怎么值钱,但你也得看是啥板子,我这可是华硕。”
“你又想闷人呢,不管是什么硕,你这主板早是过期产品了,十年前就不生产了。”
“兄弟,你算是说对了,越过时,越是不生产的主板才越值钱呢,你说文物过时不过时呀,你说文物值钱不值钱呀?”
这时李凤巧说话了,李凤巧责备白了尹明昊一眼说:“尹明昊,你忙你的去,这里不用你操心。”
领导发话了,尹明昊本想忍气吞声鸣锣收兵,可那小电脑公司老板却狐假虎威说:“行了,兄弟,不懂就别装了,你还是找个地方凉快去吧。”
尹明昊被这老板的挑衅给彻底惹火了,他也顾不得给李凤巧留面子了,跟那老板理论道:“我懒得跟你扯那么多,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要是不用更换主板就把这电脑整好了,你让我扇你一耳光成不成?”
尹明昊说罢就要动电脑,却被李凤巧拦住了,李凤巧斥责尹明昊说:“电脑是什么人都能动的吗,这是你分内的工作吗?”
尹明昊便把李兆文搬出来:“你可是网管,电脑坏了你怎么连看也不看呢,这可是该你负责的,你要担负责的。”
尹明昊把李兆文抬了出来,李兆文想做缩头乌龟都不行了,他也懒得说话,直接动手修理起那电脑来。这下李凤巧也不好拦着李兆文,电脑网络的维修维护毕竟是李兆文的本职工作。李兆文维修的过程很简单,只是把主板上的内存条拔下来,再重换了个内存插槽插上,电脑通电后就恢复正常了。其实这电脑本来就啥毛病没有,只是内存接触不好罢了。
李兆文修好了电脑,尹明昊对那小电脑公司老板得意的张牙舞爪说:“怎么样,咱们打赌是怎么说的,要不要我扇你一耳光。”
那小老板边后躲闪边嚷道:“哎哎哎,你别乱来哦。”
“你还不赶紧拿着你的文物级主板给我滚。”
那老板本还想申辩几句,却被尹明昊一脚给踹出办公室了。
本来以为这事就此过去了,快到下班时徐蕾忽然找李兆文说有事要跟他谈。李兆文顿时心里一紧,觉得他的岗位可能会有变动了,因为这徐蕾正是负责招聘及岗位调整工作的。不知什么原因,徐蕾举动很是神秘,她没有在大办公室里跟李兆文谈话,而是把他引进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里。李兆文觉得徐蕾的这种作法有些欠妥当:一个女青年引一个男青年进一间没人的房子,这会诱使这男青年产生邪念的。李兆文正这么胡思乱想呢,徐蕾竟然把门给关上了,李兆文一惊暗想:难道是徐蕾对他起了邪念,不应该呀,徐蕾平常可是看着挺正经的,而且快结婚的人了,怎么会朝三暮四的呢。那这徐蕾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背着人跟他谈呢,总不会是她真的对他有那个意思吧。李兆文内心忐忑,静等着徐蕾的开口。
结果徐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一张纸递给了李兆文,瞧她那神秘的样子,李兆文估计徐蕾交给他的八成是情书。他心花怒放地接过那张纸仔细一看,那里是什么情书呀,原来是辞职信。徐蕾这时才说话:“麻烦你在上面签一下字。”
李兆文立时闷了,就像是个眼看就要奔跑到终点选手,正准备撞线欢呼呢,忽然一下掉沟里了,这心理落差太大了,李兆文半晌大脑才恢复正常运转,他意识到,让他在辞职信上签字,这是要炒他呀。他质问徐蕾道:“你有没有搞错呀,凭什么炒我呀,我那里做错了?”
徐蕾回答道:“我没搞错,我也没说你做错什么呀,这只是劝你离职。”
本来李兆文就不稀罕这份工作,就没打算在厂里长期干,可是自己辞职是一回事儿,被人家炒掉又是另一回事儿。再者,他也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尹明昊惹的事,却要炒他,这是欺负他老实,专挑软柿子捏嘛,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嘴上只能这样质问徐蕾:“凭什么要劝我离职?”
“这是为你好呀,你这么有才能,可你的才能在我们厂无用武之地,这太可惜,也太委屈你了,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个能发挥你才能的工作,这样对你以后的发展不更有利嘛。”
李兆文才不相信徐蕾那冠冕堂皇的话呢,这逻辑不对呀,有那个企业会不愿意要有才能的人,把有才能的人硬往外推的。这明显是要炒他嘛,但他怎么也琢磨不明白到底是得罪谁了,让那个领导看着不顺眼了,他也懒得细想,直截了当地质问徐蕾:“你别说的那么好听,你就直接给我说吧,因为什么炒我,我到底得罪你们谁了。”
徐蕾不耐烦道:“我再给你说一遍,我不是炒你,也没有人要炒人,我只是劝你辞职。”
“辞职是我的权力,你不能强迫我辞职。”
“这儿的企业那么多的,你又不是没有才能,干嘛非要赖在我们厂里呢,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离开我们厂就找不到工作,养活不了自己了吧?”
听徐蕾这么说,李兆文要是再不肯辞职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没本事、没廉耻、不算个男人了。李兆文明白,这是徐蕾使的激将法,他自然不会上她的当,李兆文便说:“可我特别热爱咱们厂,我不计较个人得失,我愿意为咱们厂效力,这难道不行吗,我热爱我们厂总不是什么错吧,难道你不希望我热爱咱们厂吗?”
徐蕾只得对李兆文摊牌了:“实话对你说吧,让你辞职那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上面领导不愿意让你在这儿干了,我说你硬呆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兆文最后的对策只剩下硬抓住一点不放了:“我辞职可以,但我必须要跟那位上面的领导谈一谈,我得闹明白怎么回事儿,我不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之后徐蕾不管再怎么花言巧语,李兆文都坚持要跟那位幕后领导面谈。徐蕾对李兆文的耐心彻底崩溃了,她对李兆文做了终审宣判:“你这人怎么那么死皮赖脸呢,不管你签不签字,反正这事情已经定了,不是你硬赖就能留得住的。好了,我不想给你多说了,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工资到时候会结算给你的。”
谈话就此结束,徐蕾不等李兆文反映过来,就离开了会议室。李兆文离开会议室时,正好赶上下班时间到了,厂里的熟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给他打招呼,有的对他说:“走好。”有的对他说:”明见。”李兆文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这些人那里知道,他明天就见不着他们了,也许跟他们就此永别了。
李兆文当然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遭遇随便对同事讲,他实在是丢不起那样的人呀。更让他感觉郁闷的是,被辞退的原因是什么,他还没有搞清楚。就好像挨了一顿打,却不知道是被谁打的,这让人也太窝囊了。
在厂门口遇到司机小钱时,小钱看出李兆文的神情不大对。跟他玩笑说:“你今是咋了,不会是被女色狼给办了吧。”
李兆文与小钱关系非同一般,他不把小钱当外人,便毫不隐瞒的一五一十将自己被辞退的事告之了小钱。
小钱开始很惊讶说:“不会吧。”接着又说:“我倒是听说最近几天董事长要来厂里视察,咱厂里要把些调皮捣蛋的,拿不出手,见不得人的员工能清楚的都清理出去,不能清理的都暂时放假。”
李兆文不满道:“难道我是那种拿不出手,见不得人的人吗。我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鬼呀,她徐蕾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跟我谈,她做贼心虚呀。不行,这事我不能就这么认了,我得向上面反映。”
“你向谁反映呀,你得找对人呀。”小钱思量片刻后又给李兆文出主意说:“我看这样,杨淑童从美国回来了,今已经到RB了,明天就回国,厂里安排我到机场接她,明咱俩一块去,到时候你向她告状不就行了。”
“那要是炒我就是杨淑童的意思呢。”李兆文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刚入职那天,曾仓促间给杨淑童做过临时司机,结果耽误了她的工作,给她留下了坏印象。
“那怎么可能的,就算是她的意思,你也可以当面问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