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在笑什么？”素素听着她的笑声，底气不足地问道。
杜清清渐渐停了笑，拿着团扇，慢条斯理地扇了起来，她身上幽幽的香风拂过素素的鼻尖，似极了一只冰凉香艳的手在她面前拂过，说不出什么地方讨厌，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发毛。
杜清清看着她因为风尘有些不一样的脸，美眸流波，光华隐隐浮动，她慢慢地道：“也没笑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可笑啊。你说本宫妒忌你，难道你就没有妒忌本宫吗？”
素素一怔，不由失声否认道：“没有！臣妾没有！”
杜清清似早就猜到了她的否认，她转头看着棋盘，漫不经心地：“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妒忌吗？对自己不够有信心的女人。”
“那娘娘呢？娘娘是否也是因为对自己不够有信心，所以今日才会这般问责臣妾呢？”素素不甘示弱地反诘。
杜清清目光从棋局中抬起头来，对上素素的目光，不由哑然失笑。果然是清高又傲气的公主，就算是被人废弃的，依旧带着骨子里的傲慢。
进宫以后表面上驯服，其实内里她一定也是不服气的吧，不然也不会今日这般有意无意向自己炫耀恩宠，后来被自己戳破心事又咄咄逼人。
杜清清想着，手捻起一枚白棋落下，淡淡道：“比起本宫的不自信，你的不自信总会比本宫更多一些。”
素素心中不服气，想要反驳，却陡然惊觉自己已经说了太多不过应该说的话。她顿时泄了气，跪坐在一旁看着杜清清凝神细思棋局。从她这侧面看去，她的面容第一次这般近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容貌无疑是美的。是一种真正的艳重天下的美。肌肤白腻如天山上的皓皓白雪，看久了竟觉得隐约有珠光流彩。眉眼如画，却又超脱了世俗的美艳，美得犀利直透人心，嫣红的唇，没有染上胭脂，有一种天然雕饰的风华。
她恍惚地想，第一次见到杜清清，她有些狼狈。
第二次见到她，是那选秀时，她乘坐的肩撵从众多秀女跟前经过，风吹过，跪在地上的自己只来得及从那纱帘的缝隙中看到杜清清隐约侧面轮廓，可只一眼的风华就已经令人无法忘记……
第三次，那就是在选秀中，秀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端坐在上首的皇太妃亦是鼻息凝神，只有她面容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的秀女。
也许对她来说，这一场选秀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而这一批的秀女更是一个个都无法入了她的眼吧，因为她的美貌她身上的帝王恩宠足以令所有的女人为之妒忌疯狂。
第四次，是在自己受到宠幸，按规矩向皇后敬茶。她的静谧面容，丝毫不露自己的情绪，不管身边是傲慢的杜婉华，还是自己的炫宠，可是她却依淡若自如。
“好了，这棋局已经解开。”杜清清站起身来，打断了素素的出神。她最后环视了一圈御帐中的事物，这才似笑非笑地轻摇团扇转身就走。
“皇后娘娘！”素素顾不上看这棋局，不由出声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么？”杜清清回头问道。
“娘娘……臣妾当真错了吗？”素素抬起头来，直视杜清清的眼睛。她想从她的眼眸中看到讥讽甚至憎恨，起码这样她就有理由继续与她对抗下去，在这空虚的后宫中，在着往后可以预见的无聊岁月中。可是没有，眼前的杜清清面上又恢复她之前见过的淡定魅惑，她仿佛在不经意间就查探了对手的底细，不愿也不屑再跟她一般见识。
“做错了什么？”杜清清有些诧异。
“臣妾进宫来是不是错了呢？”素素看着她，像是认真求解的孩子，竭力想要挖出最后的真相。
杜清清看向她的眼神渐渐流露茫然，但很快，她回神嫣然一笑：“不，你没错。要换做本宫是你，也会放手一搏。你不但没有错，做得也很好。而且本宫也说过，你不需要本宫的庇护。”
她说罢转身离开，再也不停留。
素素吐出胸臆憋着的一口气，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赞赏，却没有丝毫高兴的心情，她木然回头，案几上的棋局安安静静地在桌上，她挪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
御驾回营，玄凌把缰绳掷给了一旁的侍卫，他下了马，下意识看了不远处的帐子。依然看不见那抹倩影，毫无动静，他眼中微微一黯，明明这般近，却似面前有了一条万丈鸿沟，他跨不过去，她也不愿意过来。
他心中涌过一股酸涩，转身向金顶帐中走去，迎接的侍卫上前，刚想开口说明皇后交代的事，忽地一声，甜软的声音飞快飘来：“臣妾恭迎皇上！”
玄凌面上浮起笑容，他看着面前跪下的素素，扶了她起身：“平身吧。”一旁侍卫看着娇嫔面上的笑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三分眼色他还是有的，她可是皇上最近的新宠。他万一把皇上吩咐交代面见皇上的事在这个时候说出去，得罪了皇上的新宠妃子，那他以后的仕途可就要完蛋了。
侍卫飞快权衡一下，终究决定缄默。
素素笑着扶着玄凌的手：“皇上今日猎到了什么？”
玄凌一指身后，素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几个侍卫手中提着不少猎物，还有一头皮毛光滑的黑色狐狸。
“呀，皇上这狐狸皮毛很不错啊，可以冬天做一副很漂亮的手笼呢。”素素上前摸着狐狸欣喜地道。玄凌的剑很准，一箭就射穿了狐狸的双眼，不在皮毛上留下一点箭伤，这更是难得。
玄凌看着她眼中殷殷的渴求，若无其事地转了头：“回帐吧。”
素素眼中流露失望之色，但是很快甩掉刚才心中的不愉快，跟上前，东问西问。玄凌一一温言回答，并无半分不耐。准备好迎驾的宫人鱼贯上前，伺候玄凌卸下软甲，更衣梳洗。
玄凌梳洗完，走出内帐中，忽地他眼角瞥到昨夜的棋盘上，不由看了一眼。
“咦！”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也忍不住惊叹一声：“你竟解了白子的困局？”
素素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颤，低声问道：“皇上觉得解得如何？”
玄凌坐在蒲团上，认真看了起来，原本的棋谱已在他心中烂熟，此时推演下来，一步步犹如亲见。
渐渐的，他眸中神色变幻不定。终了，他抬起头来，乌沉的眼眸中一眼望不到底，但是素素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冷色。
“这一局是你解的吗？”他问。
素素浑身一震，低下头：“不是。”
“那是谁解的？”玄凌眼中并没有震怒，口气一如往昔，只是敏感的素素已察觉了他声音的丝丝异样。
“是……是皇后娘娘解的。”素素终于吐出这一句话来。
玄凌看着她低垂的面容，只是沉默。许久，素素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玄凌正在出神地看着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