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说闲话提了提
林帆来到走廊里,在尽头的窗户前面停下来,打开窗户透了透气,手机里传来了陶雯雯那熟悉的甜甜的声音。
“林帆,我为了不给你老是在催你的感觉,有两天没有给你通话了。不过,我刚才从老秦那儿知道,你和陶勇还挺谈得来的。那就请你说说,陶勇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陶总!……”林帆刚一开口,就被陶雯雯打断了。
“什么陶总不陶总的,叫人听着多别扭,叫我雯雯,或是陶姐都比这个好些。”
“我觉得还是和秦师傅他们一样叫你陶总比较好,要不然我会感觉特别,反而别扭。这不过是个符号,还是自然点好。”林帆不好意思说周慧说的那个原因,他继续说:“陶勇还是个挺好的孩子,从他对我说的话来看,他已经完全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他告诉我,那次对陶师傅和大妈发脾气,实际上是他自己知道错了,又不想在爸妈面前认错。……”
“古怪的逻辑,知道自己错了,又不想认错,还要向爸妈大发脾气,这算是怎么回事?”
“陶总,被惯坏了的孩子和一般人的逻辑不一样,这不完全怪他自己,也许怪父母过于骄纵了他,让他觉得他就是第一号、唯我独尊。好了,咱们不说那些了。对于陶勇,我可以说他已经很想去给你爸妈认错、回到学校上学。他听说我月底要回去参加考试,还要我陪他去见你爸妈,让我帮他证明,这回他是真知道错了……”
“要是这样,看起来他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林帆在电话里打断了她:“他倒是没有问题了,我可是遇上了麻烦。”
“呵呵,我倒没有想到,你会遇上什么麻烦,说说,怎么啦?”
“这儿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们,把我当成了某个大报的记者。他们如临大敌,害怕我把陶勇被工厂弃置到马路这个事儿,当成负面新闻报道出去,给他们找麻烦。……”
“不至于吧,你又没有记者必备的那一套装备,怎么会呐?”
“你还不信,二十分钟之前,市委宣传部的部长、主任、还有一位工作人员刚刚和我谈完话。他们很可笑的非要我拿出记者证,亮明身份,还要和我合作……”
“这太滑稽了,他们能和你合作什么?”
“我想无非是要把这样的负面事件,搞成正面的东西。嗨,光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说点正经的吧!今天出现了这么多的反常事儿,又是叫搬高干病房,又是交巡警来慰问,医院又让陶勇做那么多的不必要的检查,刚才是那家鞋厂的老板来道歉,现在还没走,电梯那儿又出来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向陶勇的病房走去。还不说市委宣传部的领导来找我谈话,你不觉得怪吗?”
“凑到一堆儿,是有些怪,怎么啦?你想到什么啦?”
“我想,你是不是对你的那些朋友,特别是对这里有影响力的人物说了什么,他们对这里打了招呼。你想想,要不是这样,一个学生离家出走,打工过程中出了点事儿,这样屁大的一点事儿,有谁会关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啦。前几天,我倒是在说闲话的时候给蒋总提了提陶勇的事儿,他当时拿起电话就给靳胖子说,请他对这事儿过问一下,就那么一个电话,要不是今天你说了,我早就忘了。”
“金胖子?他是什么人?不会是***吧?”
“***?你怎么会想到他?其实,我说的这个靳胖子,他是你们现在所在的那个省的政法委的领导。”
“省政法委的领导?!你可真把把事情弄大了。有了这么一位领导的过问,还不得把陶勇的事儿炒出一个绝大的正面新闻呀。陶总,你没有想想看,陶勇还要上学,要是为这事把他炒成个新闻人物,在同学中间传开,会成为笑柄,他还怎么安生上学?”
“我还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他们为什么要用医学检查来拖住我们,因为,他们要争取时间,摸清我们的底细,看看我们究竟是什么人物,好进行公关活动。他们把我们当成大人物、或者起码是与大人物有密切关系的人。刚才你说得轻松,让靳胖子过问一下,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一个省政法委的领导的过问,在这么一个地区市的分量有多大?”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姐问问你,你觉得怎么办合适?”
“依我说,尽快接我们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我们现在乘汽车火车都有可能受到阻拦。所以,我建议你派个车争取明天下午接我们走,越快越好。”
“车没有问题,我马上安排。”
陶勇随着一个护士从房间出来,他向窗口边站着的林帆低声说:“他们叫我去做核磁共振。”说完就走进了电梯间。
林帆进了陶勇的那间病房,看见那女老板还在那儿发怔,手里拿着那五叠钱,一定要秦师傅收下。秦师傅态度坚决地说:“你没看陶勇都说不收你的钱,也不会去告你。这样还不行,你非要把钱留下,把他惹恼了,他会改变主义的。叫我说,你们快走吧!”
老板娘和那个律师还要缠着秦师傅收那笔钱,秦师傅不再理他们。转向刚进来的那三位干部模样的人:“你们三位有什么事吗?”
那三位里面一个为首的说:“我们是市劳动局劳动稽查大队的。我们听说了陶勇的事情,我们想找陶勇了解一下鞋厂违反劳动法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就去做检查去了。我们想等他回来,了解一些情况。”
秦师傅对老板娘说:“让你走,你不走。你看看,这不是劳动稽查大队的同志来了。有什么情况你给他们谈谈吧!”秦师傅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老板娘尴尬的站在那里,看了看文律师,后者也茫无所措。林帆看这个场面也确实好可笑,但又不好笑出来。忍住笑说:“陶勇已经表态,表示不再追究你们了,钱他是不会收你们的。我看,你们要真的有诚意,倒不如用这些钱,把车间的通风条件改善一下。其实,那也简单,不过就是装一个大功率的换风扇罢了。把工人休息的房子修缮一下,能挡住风雨就行了。还在这儿磨叽什么,非得等劳动稽查大队的同志和你们谈谈不行吗?”
老板娘和文律师互相对看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几个人。见那几个人没有说什么,就赶紧走了。杨师傅笑了笑说:“你们不是劳动稽查大队的人吗?他们把病得昏迷不醒的工人,扔到了郊区的马路上,这还不违反劳动法?去处罚他们呀!”
“我们执法的前提是,受害的工人提起申诉,我们才好去处理。你没看,事主都没有做出要求,我们有什么根据对他们处罚。而且……”
杨师傅有些调侃地说:“只怕有些农民工为了维权,找到你们门儿上,也会被推皮球,推来推去。今天这是怎么啦,陶勇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特别呀?”
那三个稽查队的里面最年轻的一个,被这几句不酸不咸的话给激怒了,他抢上一步,到了杨师傅的面对面,怒冲冲地说:“你是什么人?怎么这样说话?”
林帆不喜欢他这种态度,淡淡的说:“他是我们一起的,又没有什么人投诉他,他说什么也用不着你管。我看这里没有你们的什么事。这里是病房,要没有什么事,你们……”
这时,房门“通!”的一下被推开,一个满面红光、气色很好的胖老头儿气哄哄的走了进来,正好对着那个年轻人,没头没脑的说:“你!什么人?怎么在这儿大呼小叫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个小伙子被这么一连串理直气壮的质问弄晕了,呆在那儿,一声不吱。房间里的人都被这位突然出现、官派十足的人物镇住了。
“嗨!嗨!朱书记!别发火!”说话的是那个带陶勇去做检查的男护士,他对那位朱书记说:“今天因为院里要卫生大检查,临时搬上来几个人,不知怎么回事,找他们的人特别多,有点儿乱。领导已经交代了,让尽量把那些要来找他们的人挡在外面,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你老还是回你房间去休息吧!”
“休息个屁,乱成这样,还能休息?”朱书记依旧怒而不息的说:“我找你们领导,他们怎么搞的?不住了,我回家!”他愤愤的夺门而出,“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那护士对着被甩上的门说:“找领导呗,随便!又没有什么病,把这儿当了家里的休息室了。他这是在外面转累了,回来休息的。回家,给谁示威呢,以为你是谁,你不住这医院就不开了。”他调过头来对秦师傅说:“外面还有几拨要找你们的,市总工会的、环境保护局的、开发区管理处的、工商局的,还有我们地区报社的记者、一个美女。趁陶勇已经进了核磁共振的功夫,护士长要我来问问,能不能不让他们进来。”
秦师傅和林帆交换了一下眼神,半开玩笑的说:“你以为,我们还怪想让他他们进来哩。林帆,你或许想和哪位美女记者聊聊?”
这话逗得护士开心的笑了,林帆坚决的说:“都把他们堵回去,一个都不要上来。”
三个劳动稽查大队的,这时也觉得很没意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什么也不是,不说什么也不是,尴尬的了不得。就这么僵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个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不再说什么,鱼贯而出。临出门才说了句:“我们走了。”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那护士这时好奇的说:“打从你们上来,我就感觉你们不是一般人,可我猜不准你们是哪一路神仙,这几间高干病房从来也没有这么乱过。来看你们的人,没有一个是你们的亲戚朋友,都是些不相关的机关单位上的人,我还真想知道,这是咋回事?”
林帆有点哭笑不得的说:“别说你了,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弄得这么大的动静。我看秦师傅,你晚上也别出去了。医院虽然可以把来的人挡在病房以外,可挡不住大街上别人把你拦住问这问那的。”别扭的是,他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