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马小水就带着一大帮领导来到了朱家旺。那些领导当然是陪着马总经理来看大理石厂的,马小水曾告诉我,他对某某人吹嘘说要在蒙山投资十个亿,第一个项目就是朱家旺的大理石厂。县里正大搞特搞招商引资,那些领导焉能不重视马小水?
我和小俐子、秦爷爷站在人群中,看到马小水摇摇晃晃走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倍献殷勤的官员。那些领导只知道马小水是来看大理石的,哪想到这里面有埋伏!
在我的身边,密密麻麻全是老百姓,他们都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当官的呢!那些领导经常上电视,谁干什么职务老百姓可都一清二楚!当那帮领导走近的时候,大伙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那群当官的或许还以为是欢迎仪式呢,但许多人口里嚷着冤屈,手里拿着条子,那阵势总有些震撼力罢……
有些领导接过村民手里的白条,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种私设小银行放高利贷的事并不新鲜,但这么多人拥出来,当着江南巨商的面,这台面上就下不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干什么?”马小水明知顾问,对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秃着脑袋的大官说。
“这个……这个……是历史遗留问题,我们一定会处理好!”那大官一边点头哈腰地对马小水陪着笑脸,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围上前来的村民,“大伙先散了罢,先散了罢!这事我们会派工作组下来调查,一定彻底查清楚!这样,小张,小王,你俩先留下来问清楚这件事,其他人陪着马总去大理石厂!”
马小水那张原本温和的笑脸上,已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拉着脸不说话,背着手直直地向前走,那帮领导忙不迭地陪着不是,随着他钻出了人群。这位马大经理的演技蛮可以啊!
我和小俐子等人没跟着去大理石厂,但我知道马小水肯定会向领导问大理石厂负责人的事,然后顺便把我爹的问题引出来,我爹出事这么久,一直没开庭审理,听起来就知道这里面疑点太多。马小水的意思,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把我爹放出来,官复原职。毕竟我爹熟悉业务,即使马小水买下大理石厂,总要找得力的人来管理才是!
那些领导什么态度我不好预测,但按照我们商量好了的计策,那些领导们至少要关心一下我爹的案子。我已经向张律师打了电话,让他去见我爹,让我爹一口咬定是被人坑了,那个赌局就是为我爹专门设好的一个套。
果然,又过了几天,张律师回电话说,我爹的案子要重新审理了,警方已派人到出事地点重新调查此事了。在此期间,朱家旺又来了好几帮工作组,专门调查独眼龙私设银行,冒用信用社的明义吸收存款的事,还有乱放高利贷的事。之前被独眼龙打断腿的村民看独眼龙大势已去,就豁出胆子控诉了独眼龙勾结黑涩会逼款伤人的罪行。
据马小水说,独眼龙不仅在朱家旺有问题,在县城问题更大,只不过牵连到某些人的利益,查到一定程度就收手了,只给他定了一个“涉黑”的罪名。因独眼龙潜逃在外,无法归案审理,所以也无法继续追查,不过,在马小水的敦促下,警方还是冻结了独眼龙的银行帐号,查封了他的几处产业。
这些事我没有直接参与,所以不了解具体的细节。让我非常焦虑的是——如何把独眼龙那大坏蛋引出来?这里闹这么大的动静,那家伙能坐得住?如果见不到独眼龙的面,我哪能替我爹报仇?
又过了几天,张律师打电话通知我,七月二十四那天,我爹的案子开庭审理!看来,案情终于水落石出了!嫌疑人在审判之前,亲人没有探视的权利,有什么情况只能委托律师办理,但开庭的时候,亲人可以列席参加的!爹,你在里面关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爹开庭那天,我,小俐子,马小水,秦爷爷,村两委的几个成员,还有与我爹平时关系不错的不少村民都去了。我还特意让小俐子带上于生,如果遇到什么邪门的事,也好多个帮手。
我刚到法院,就遇到了三瘸子!那家伙戴上了手表,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那派头比马小水还阔,嘿嘿,肯定是我扔给他那锭金元宝起了作用。
“呵呵,小虎子,你现在混得有出息了哈!”三瘸子伸手摸着我的小脑袋,眼睛却瞅着我身边的小俐子!小俐子虽然理着短发,但皮肤雪白,相貌清秀,一双大眼那是盖不住的温柔!
“叔!我有啥出息啊,等我考不上大学,再回去跟你杀猪哈!”
“呵,你叔我现在不杀猪了,咱承包了个小煤窑,正缺煤黑子呢,你小子真考不上大学,就给我到地底下打洞去。嘿嘿!”
“哈,叔当大老板了啊,对了,我婶婶和我姐……”
“那臭娘们就认钱,看你叔我有钱了,就想回来,我还不赖要呢!要不是看在大妮子的面上,我才不跟她复婚哩……”
人群骚动,两名警察押着我爹出来了!我爹瘦了许多,两眼暗无光彩,他看了我一眼,但又迅速扭头去看法官了。爹,你受苦了!我的两眼模糊了,满脑子都是以前和爹相依为命的回忆。至于张律师如何慷慨陈词,据理力争,我都没注意听,总而言之,我爹无罪释放是铁定的事实!
最终,法院审判,我爹无罪!当警察把他送下审判台的时候,我一头拱到爹的怀里!混蛋爹爹,你终于没事了,你知道吗?小虎担心死了,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小虎就真得成了孤儿了!
当然,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有不尽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当我哭得差不多了,抬眼看爹的时候,爹的眼圈是红的,但一滴眼泪都没掉!为什么?我爹难道有这么坚强么?不是,他肯定在恨独眼龙,恶贼不除,欲哭无泪!
我擦了把眼泪,把马小水和张律师介绍给我爹,马小水握着爹的手说,“老边啊,你儿子有出息啊,要不是他神……智勇双全,想把你弄出来真不容易啊!这下好了,我的大理石厂以后就指望你了!”
“你的大理石厂?”我爹瞪大了眼睛望着马小水,然后又看了看我,又看向秦爷爷。
“爹,这事说来话长,先回家再说!”我想到回家,心里就一紧,扭头看了一眼小俐子,见小俐子撅着小嘴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刚才我忘了向爹介绍她,但我开不了口啊!我还是个小学生,这年龄不应该有女朋友的啊!
“小虎,这小孩是谁?”我爹也注意到了小俐子。
“她是……她是……”我挖着头皮,汗都快下来了!
“茂财啊,小俐子是我山南的亲戚,是我的外孙女!”让我没想到的是——秦爷爷张嘴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心里那是又惊又喜啊!秦爷爷不糊涂啊,敢情他早就看出小俐子是女孩了,并且还看出和我不是一般的关系!秦爷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简直比亲爷爷还亲啊!
一家人高高兴兴走出了法院的大门,马小水早找好了一辆大巴车停在路边。就在我搀扶着我爹上车的时候,马路上突然驶过一辆黑色轿车,那车开得很快,我扫了一眼,正巧看到车窗里突然伸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爹,小心!”我把爹猛然一推,身后就传来咣咣两声枪响,我的后背就像被人狠狠捅了两刀,然后,我眼前一黑,就躺在了地上。在我倒地的一瞬间,我看到小俐子箭一样地扑向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