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浚眉峰弯笑,温柔道:“怎么就睡在窗边呢?有身子的人,还这般不在意。”
云落一笑,却突感喉间酸涩,一阵酸潮涌上胸中,推开刘浚,弯身作呕,墨长青丝散落,本便纤瘦的身子愈见消弱。
刘浚忙扶稳她,叶桑递上水来,喂云落喝下,云落却只润了润嘴唇,便饮不下了,轻轻摆手,秀眉微蹙。
刘浚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快,再去传阳天来。”
云落却摇首:“不,不必了,陛下,妾想睡一会。”
绝色容颜苍白如纸,刘浚扶她躺好:“好,那你好好休息,朕在边儿上看着你。”
云落点头,眼睫已沉重得支撑不起。
幽夜深深,八月夜里,和风轻暖拂入窗阁,袅袅青烟熏起合欢殿一脉柔和。
睡得不是时候,醒来亦是无定的,胸口时常憋闷,令人不得安睡。
云落幽幽睁开眼来,合欢殿中,残烛昏暗,夜重更深,缓缓支撑起身体,脑中昏沉沉的,玉手撑住昏重的头,忽而一阵风拂过,单薄衣衫簌簌,不禁一个寒战。
云落举首,明明八月天里,如何来这一阵阴风?
月光稀薄,星亦无色,云落暗暗苦笑,是否心境倦怠了,便看什么皆是了然无味的?
正欲转首,深浓夜色中,却突有一忽白影飘过窗阁,极迅速的一闪,再眨眼时,已然不见!
云落身子一颤,抓紧身边锦被,惊凝着窗外突如千万人手、曳曳生姿的纷乱树影,夜色无边,树影凌乱的打在殿内光洁的地面上,云落深深吸一口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稍稍平静了心,正欲和衣躺下,一阵隐隐幽香缓缓入鼻,淡淡的熏草味道,犹如雨后新绿,令人心神清爽,精神似一下子好起来,睡意全无。
月影正好,辗转一阵,女子终是缓缓起身,一身水红流纱丝衣,被风拂起微微涟漪,缓步走至窗阁,那味道愈发浓烈。
幽幽的、飘袅的、清舒的……
水眸迷蒙,月色渐渐成影,消融在浓浓黑夜中……
“夫人,夫人。”是叶桑焦急的声音,云落只觉被上寒凉,一滴冰清水露划过唇际,云落幽幽醒来,只见自己置身合欢殿水榭阁边青玉的地面上,水雾拢在静静湖面,有些微寒气。
云落大惊,只觉身骨剧痛,不禁问:“我怎会在这儿?”
叶桑心急的望着云落,几欲掉下泪来:“夫人,可吓死奴婢了,还好找到您了,您是不是晚上又睡不安了?都怪奴婢,都怪奴婢,本是要给夫人值夜的,却不知不觉睡得沉了,也没人叫醒,夫人您可吓死奴婢了。”
叶桑一口气说尽了心里担虑,云落缓缓起身,依旧水红色丝衣浮荡,绵长青丝随之微动,碧叶清水,水榭台阁,美人红妆墨发,素容淡妆,真是清晨中难得的别致风景。
只是云落心中暗暗惊悚,她清晰记得自己睡意被一阵幽香斩断,随而便在窗前赏月,然后便没了意识。
心底悚然一惊,蓦的想起幽香之前,似还恍惚看到了一道白影。
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叶桑见了,更加慌乱:“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得这样厉害?”
云落却只是不语,背上丝丝生寒,疾步向合欢殿而去,但见窗阁依旧如昨,半开着的,树影依然似叶,摇曳生姿。
只是,那窗边似突有几分诡异令她心生胆寒:“叶桑,去,传阳先生来。”
叶桑刚欲去,云落却突地拉住她:“不,你不要去,叫别人去,你在这里陪我,一步也不要离开。”
叶桑于是唤了别人进来,去传了阳天,望着云落纤瘦的身子微微发颤,心中亦是揪紧的,毕竟昨夜不知发生了什么,云落竟然睡在了水榭边,那样寒凉的地方,然若夫人与孩子有什么问题,真是不可想象。
阳天为云落把脉,脉象稍有异动,却是寒凉所致,云落如藕段一般的手腕,触及亦是凉冷的,阳天凝眉道:“夫人,脉象来看,您只是受了寒,并无其他症状,至于您所言有毒异香……恕阳天学浅,不能诊出。”
云落秀眸盈光,急道:“真的,我真的闻到一阵异香后,才没了意识,之前……”
说来,心中生寒,不禁双手抱紧身子:“之前还看到一个白影,鬼魅一样,就一下子,便不见了。”
心底抽的一痛,抓住阳天衣襟:“是子巾,是子巾,她来找我报仇的,她来找我报仇。”
阳天忙向四周一望,好在只有叶桑,忙道:“夫人您别紧张,该是您最近心绪不宁所致的幻影,臣为您开一道食补安神的汤,您按时喝了。”
云落紧紧闭目,周身颤抖,阳天望着,眉间凝满忧虑,正见刘浚悄声迈进殿来,赶忙迎上两步,示意刘浚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浚会意,与阳天避在殿门口:“朕是怕她睡下了,便没叫通报,怎么样?杨夫人可有何问题吗?”
阳天恭声道:“回陛下,夫人脉象正常,只是心情很是紧张,这也是很多孕妇常有的忧虑感觉,只是夫人反应未免太过强烈了,竟说她看见了鬼魅。”
刘浚凝眉道:“鬼魅?哪里来的鬼魅?”
阳天道:“许是娘娘一生未曾伤害过别人,只是前段时间,因着自己病重,而累死了皇后侍女子巾,一直耿耿于怀吧?”
刘浚望向殿内,只见云落蜷缩在床边,身影愈见纤瘦,不禁心疼道:“那该如何?”
阳天摇摇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开些安神的补汤,望能有效。”
刘浚点头:“劳烦了,只要娘娘能顺利生产,朕定会好好赏你。”
阳天一笑,却并不在意。
之后几日,云落皆是不得安睡,饮食也越发不能进,几次与刘浚述说,刘浚却只说她想得太多,抚慰她睡下,他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看到的,与阳天一般,不相信!
心烦至极,扬手拂去桌上所有,杯盘落地,声声刺心。
叶桑跑进殿来,忙低身拾了,云落却伏在桌案上,隐隐抽泣。
他们都不相信,都不相信!
叶桑小心道:“夫人,歇息吧,云疆寇边,陛下今晚忙于部署,怕不会来了。”
云落微微苦笑,是啊,他近来越发忙碌了,蝗灾过后,又是云疆寇边。
“叶桑,将窗子关好。”说着走向床边,几日不曾好睡,身子愈见虚浮了:“你便在床边不要离开。”
叶桑点头,见女子幽幽闭上双眼,足倾人心的绝色容颜,苍白亦不能掩她半分风华。
这夜,云落亦是常常惊醒,不曾好睡。
次日晚,刘浚忙着布兵遣将,直至清晨,第三日,命韩安国屯兵渔阳,整夜做最后部署……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夜夜的等和期盼,云落似从没有这般思念过他,她多希望他能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这最是难熬的日夜,可是……他不能!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之主!
“叶桑,陛下今晚还在忙吗?”云落已虚弱得眸色无光,叶桑小心道:“是啊夫人,陛下下午来时,夫人正睡着,后有急奏,又匆匆去了。这个时候了,该是不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