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微笑,却知她逐客之意居多:“不了,也该是回了。”
转眼向严萧吩咐:“回吧。”
大夫人却似并无迎送之意,而着慌向内室望去:“敢问杨夫人,李岳何在?”
云落会意,微微示意严萧,严萧瞪大夫人一眼,她的脸上着慌中似有得然喜色。
还身而去,风雪趁着木门虚掩的缝隙透进屋中,旋旋白雪,迷乱云落清和眼眸,她似有所觉,却心思安定。
果然,严萧自内室急急奔出,在云落耳边低语几句,云落柔唇微牵,眼神怅惘中,无一丝惊异,大夫人适时开口:“娘娘,李岳呢?”
严萧厉生生望她一眼,她的眼中哪有由心关切,但事已如此,却又不得不说:“内室……无人,后窗大开,怕是……”
“什么?”大夫人果是愤然发难,与两名守卫向内室而去,云落亦与严萧跟进去,内室中,静静幽淡的兰菊香弥漫升腾,空无一人的闺房中,唯有女子曾梳妆簪饰的金银珠钿,耀人眼目。
果不其然的狂风暴雨,大夫人隐含的怒喝扑面而来:“杨夫人您一声吩咐,咱们自不能违,然如今我家女儿人影不见,定是被那李岳拐走,杨夫人对此,是否有个交待?”
望着随窗飞入的狂雪冷风,任凭吹起丝发翩飞,绯红棉裙沾雪嫣然,云落容色只是淡淡:“他二人,情意深重,如今人走,大夫人怎不尽快遣人追寻?却与我在此嚼舌?”
一句眼色换了凌厉,大夫人全身一颤,瞪着云落的眼,微微轻侧,闪躲开云落的目光,随即吩咐:“还不快把小姐追回来!”
云落冷冷一笑,望向严萧:“咱们回吧。”
大夫人眼神一顿,上前一步:“杨夫人恐还欠我个交待吧?”
云落眸光一转,眼风扫过大夫人傲厉双眸,神色悠然:“大夫人,莫说他二人之举,云落全然不知,即使知道,怕云落交待也好,惩戒也罢,亦要由陛下发落,还轮不到夫人您大呼小喝吧?”
大夫人一颤,如此娇柔怜楚的女子,哪有传闻的纤弱隐忍,这般咄咄迫人的一句,实令她无所接续,云落神色无动,迎着满室飘飞的白雪纷纷,转身而去……
大夫人欲要上前,却被严萧狠厉的目光生生逼回,立在当地,一动再不敢动!
一路无言,回到皇宫,银雪已厚厚堆积,合欢殿金宇辉煌的华丽,在漫天风雪中,愈显壮观!
云落缓缓滞足,风,吹啸着心绪,雪,迷乱着眼眸,居不多时的合欢殿,已在眼前渐渐模糊。
偶尔路过几名宫女,皆恭敬低身,那种卑微表情,在云落眼里分外熟悉,那亦是自己曾经的卑下!
然如今,雄壮的合欢殿,雪雾翻靡,却是一朝天子,深重的隆宠!
严萧立在身后,不禁道:“娘娘,风雪大,还是快回吧。”
风雪大,是啊,这个冬,风狂雪骤……
云落幽幽一叹,拾阶而上,逶迤长裙扫过厚雪的寒冷……
合欢殿,叶桑已熏好清淡的木兰香,偌大宫殿,比之水沐居的清雅,自多了分庄素与华美,雕栏玉阶、翠羽瑶屏,琳琅宫柱、飞宇偷香,这样的宫殿之于自己,却犹有几分不安……
云落安坐在窗边,手捧叶桑奉上的热茶汤,寒冬飞雪的银芒透入冷窗,即使只是几片暗暗的雪影,亦能冰冻纷繁的眼眸。
黛鸢乃国舅奉给云疆之女,此事一出,想来定是一场风波,饶不过她的,怕不仅仅是太后国舅,她一卑贱出身的女子,荣宠至此,眼红的又岂是甘露宫而已?这朝野上下,谁不视她为宫阁异类,杨询虽为天子随从,又蒙封官,又岂逃得过众人冷眼,议论纷纷的流言……
云落幽幽叹息,轻声道:“叶桑,陛下与国舅还在长谈吗?”
叶桑摇头:“不了,适才陛下过来,娘娘您还未回,恰好青南王今到凌安,特来面见陛下,陛下这会儿该是和青南王叙谈。”
青南王?三个字无端端勾起许多伤感,抿一口温热浓茶,云落眼神微微空茫,青南王来了,那么刘怀蕾呢?
忆起刘怀蕾不禁想到死去的冷明刀,当初的那些个纠缠,如今想来有多傻?
正自思忆,内侍尖细的声音刺破静寂:“陛下驾到。”
云落忙起身整衣,迎出殿来,刘浚暗黑色龙袍绣金丝盘龙云纹,威风赫赫,天外雪白茫茫,天子鹰锐龙目暗含笑意,于天地间,阔步而来,云落一时恍然,这样的男子,真有苍鹰之威、龙凤之姿!
云落正欲行礼,刘浚便伸手拦住:“云落免礼,来,为朕备酒!”
云落依着刘浚身边,凝眉道:“陛下何事如此高兴?”
刘浚朗声笑道:“刚与青南王畅谈,他终是服了输,前阵子,闽越国侵扰南越,南越请求援助,青南王上书、长篇大论不令朕出兵相助,幸好朕没有听信了他,如今闽越乱止,南越对我大凌感恩戴德,更令太子入京充当护卫,朕令庄助出使南越,途径淮南,说明朕未采纳他上书的用意,这王叔便上了京,言未有朕之远见,请求恕罪呢!”
刘浚兴致高昂,云落娇柔微笑,眼里更有赞许:“陛下英明,胸怀天下,自非一般臣子可比。”
刘浚笑中更有春光,拦住云落纤腰,薄唇风俊轻挑:“云落真越来越会说话了……”
迷魅眼神,惹得美人面若朝霞轻染,映着他炙热目光,只觉男子呼吸渐渐贴紧,唇如热火,滚烫心头……
合欢殿,灯烛辉耀,清淡木兰香缭绕飘弥,云落被他拥着,心下却诧然,这么久了,为何他的怀抱仍旧令她温暖却又感觉虚无不实!
“陛下……”叶桑自殿外匆匆跑进,见天子与云落紧紧相拥,立忙低眼,颤声道:“奴婢该死。”
刘浚俊眉轻轻皱起,扫兴道:“什么事,如此着慌?”
叶桑这才道:“陛下,国舅在殿外请求……请求面见陛下,说是有要事,耽搁不得,还说……还说……”
刘浚不耐的转身瞪向她:“吞吞吐吐作甚?还说什么?尽管说来!”
叶桑抿唇,低低望一眼云落,方轻细的开口:“国舅还说,要……要与杨夫人问个明白!”
云落心底冷笑,还来得真快!面色上却无所牵动,一派平和。
刘浚目光疑惑的望过来,云落并不看她,绝色容颜隐在半垂的丝发后,愈显得绝美出尘!
刘浚示意叶桑宣田豫进来,拉着云落坐在合欢殿前堂的宽座木雕椅上,眼神迷茫的望着田豫匆匆而来的身影。
“舅舅不必多礼了。”不待田豫行礼,刘浚便免去他的礼数:“何事,惹得舅舅如此着慌?”
田豫目光如含烈焰,直盯向一旁静静立着的云落:“陛下,臣有要事禀告,并想请问杨夫人!”
刘浚凝眉道:“究竟何事,舅舅尽管说来。”
田豫一礼,近前一步,眼神更加逼视,云落却以平静迎合他的目光,唇边隐有微微笑意:“国舅所言之事,云落不知!”
刘浚更感疑惑,望着他二人似有了然的相对眼神,心下不耐,眉心更起万道深沟,正欲发难,田豫便厉声开口:“陛下,小女黛鸢,自杨夫人带李岳前去后,便消失无踪,臣家人已四处找寻,皆不得见,还请……杨夫人给臣指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