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十六号了,晋王府从十号开始就一直忙备着,夜夜灯火通明。
晋王在房内试着明日的婚服,一人高的铜镜前点了无数个蜡烛,映得屋内灯火通明,映的镜上人影晖晖。晋王穿着喜服平展着双臂,面上看不见一丝喜色,典衣局的人在身后丈量着。白阜屹虽不喜这次成婚,但确实这几年晋地最大的喜事了,各局各宫对晋王的衣食用具丝毫马虎不得皆选用上上品。
祖制规定藩王所用的喜服礼服需出自典衣局,可这晋王府的典衣局形同摆设,绣工那就更不用提,无奈温大只好重金从灵州请了绣娘过来,足足二十三人,且这二十三位绣娘皆出自清侯周家。
衣料选用最上乘的大红斗纹锦,束着五彩丝攒花长穗宫绦,系着块缀玉,外罩一件大红起花倭锻排穗长褂,面冷如月,鬓如刀裁,眉如墨画,只是眼神太过冷冽,黑发由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下面半露着大红松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靴,显得越发好看。好看这一词用在男子身上是极为不妥当的,但对晋王来说却最合适不过,虽好看却又不显得女气,只觉得贵气逼人,难知底细。
“人安排在哪了?”白阜屹抬手整了整衣领,问着在屋内坐着的白孜屹,语气听不出喜乐。
“安排到老祖宗在城外置办的庄子里,户部三库张大人的夫人在那照看着,那地方早半个月前就收拾干净了,里面的东西也制备的齐全。”
典衣局的量完衣服后晋王又换上了家常服,“那庄子就留给安德吧,陶格斯过来后给重新准备一个。”
“爷……”白孜屹迟疑,“那阿古达木真要把女儿嫁到庆安府来?这里是庆安府又不是加贝尔大草原。那副样子竟像是他们吃亏了一样,还告到了老祖宗面前!”
“好了,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你,你气愤个什么劲儿。”
“二哥……也太委……”白孜屹心里一阵抽着疼,自己什么也不会,就只能管管礼部和吏部,大哥又是个只会傻打仗的,这晋地就生生落到了二哥一人肩上,现在二哥身边被安排了那个刁蛮公主不说又要进来一个臭孔雀,父亲去世时拉着弟兄三人的手,说好要一起保卫晋地,现在却是二哥一人在承担,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有什么好哭的!”白阜屹皱着眉头,看见三儿那一副哭哭啼啼小媳妇的样就一阵心烦。
自小生活在白阜屹权威下的白孜屹立马止了眼泪,拍了拍胸膛说,“二哥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夫人夫人,醒醒夫人。”
周大夫人正在午觉就被自家嬷嬷吵醒,略有写不悦,“吵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醒来再说嘛!”
“夫人,这事儿可等不得!遇着鬼啦!”
周大夫人这才重视起来,转过身子正色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大户人家哪个井里没扔过几个死尸湖里没埋几把骨头,周大夫人这样重视也是正常,孙嬷嬷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今天这鬼可真得好好说说。
孙嬷嬷转了头把屋里的几个丫鬟挥手都差了下去,这才对周大夫人小声的说,“秀文今日去了香烛房领烛火就刚好遇着了在香烛房领差事的马婆子,说要给我回事,秀文没多想就给带了过来。那马婆子进来就暗示着把下人全差出去,差出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见着鬼啦!我以为是怎么了,就细问。原是那马婆子的大闺女在咱们绣坊当绣娘,六月底庆安府那边来人挑绣娘给晋王赶喜服喜被,挑了二十三个,那马婆子的闺女就被挑了进去。她们那二十三个绣娘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庄子里,没进王府。喜被完工她和另一个绣娘去交差的时候就被留在王府里吃午饭,她们俩个在厨房吃饭的时候,夫人你猜碰见了谁?”
周大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谁?”
“王嬷嬷!”
“王嬷嬷?那个王嬷嬷?”周大夫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那个嫁到碧霞镇被杀了的静小姐身边的嬷嬷,王嬷嬷!”
“王嬷嬷?他不是死了吗?”周大夫人一骨碌坐起了身子睁大着眼睛提高了声音问道。
“没死!那马婆子的闺女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见着鬼了,幸好没叫出声来,那王嬷嬷也没看见她们俩。”
“等等……”周大夫人用手扶了扶头,“真的还是假的?那马婆子可信吗?”
“可信,自己人!”
“那后来呢?”
“后来马婆子的闺女就先让另一个绣娘回去,自己则借口说还从没逛过王爷府呢,想好好看看,那时候晋王府正忙的一团糟根本没人注意她,那闺女跟在王嬷嬷身后看了老半天,想着自己不会看错,就随手抓了一个下人问,一问才知道那就是王嬷嬷!”
“那怎么会在晋王府,他们不是都死了吗?那静……”周大夫人急得抓住孙嬷嬷的手问。
“夫人别急,你先听我说。”
“咱们得的消息那李姑爷家确实都死光啦,那山贼也不是刻意找上李姑爷家的,晋王当初追贼恰巧碰上静小姐生产之时,姑爷高兴要大摆三天流水宴,这就把那伙山贼惹上了,等晋王赶过去时人都杀光了就剩下王嬷嬷和……”
周大夫人紧张地盯着孙嬷嬷看,表情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期望。
“……和一个刚出生的女婴。”
“活着?”周大夫人哑这嗓子问。
“活着。”
周大夫人定了定心神又颤声问道,“那怎么会到晋王府?都三年了也没个信……”
“两人为何到了晋王府就不得知了,不过两人在晋王府生活挺好的,马家姑娘还偷着去看了,单独配一个院子,两个小厮,四个丫头还带着几个粗使婆子,那孩子名叫李晶,聪明伶俐,长的可漂亮啦!”
“你就见过?就知道她漂亮?”周大夫人略有些不悦。
孙嬷嬷讪讪的,“那不是听马家姑娘说的嘛……”
“晋王怎地对她们如此好?”
孙嬷嬷压低了声音说,“听马家姑娘说,她偷问府里的下人,晋王府的人都以为这孩子是晋王的,在王府的衣食用度也都依着少爷小姐的,逢年过节庆安府的达官贵人们也会邀着过过节赏赏花什么的。”
“晋王他一个还没成亲的……也没说什么?”那可是李舟的孩子,晋王为何……
“没敢在晋王面前提,都是下人偷偷说的。”
“那这些话也没传到金王的耳朵里?”周大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这晋王府管的是有多严呀!
“那马家闺女回来没?”
“没有,差人送的信,寄给了她老子娘。”
“信呢?”
“在马婆子那。”
“那你还不赶紧拿过来!顺便把马婆子也叫过来,给些赏赐,告诉她这件事做得好,让那闺女注意着王嬷嬷和那孩子,有什么消息就赶紧送回来。”
“是。”
“好了,你赶紧去吧,让人进来给我梳洗。”
“是。”
这事还得再好好思量,先不要告诉老爷,要是让他知道肯定要接回来,那周静怡在家做小姑子时自己就受了不少气,若是再把她女儿接回来,再加上二房和三方那两家子,在这周府就过不下去了。这麻烦可不仅仅是吃穿用具,以后找婆家也得耗人不少精力,选人,置备嫁妆,庄子铺子,这可都是钱,自家还有三个孩子呢,二房四个,三房两个,况且老大马上也要娶妻了,这一串串麻烦事,办的好了就是你这个舅母应该做的,做的不好了还以为自己当家亏待了她,两面都难做,还不如远离这个麻烦精。
这事千万不能让二房和三房知道,否则肯定给折腾坏了,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好处都被她们占了去,折腾下一屁股债还得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来收拾。
“夫人?”秀文在外边问道。
“进来吧!”
周大夫人换了身缕金百蝶穿花桃红洋锻对襟,下又着着同色的纱花洋褶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凤髻,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两弯柳叶细眉,一双长梢丹凤眼,虽已年逾四十却身量苗条,整个人又着着粉嫩的少女装更显的明艳夺目。靠着一个对刺绣蝶大靠枕坐在椅子上,马婆子进屋时就看到这样一个周大夫人。
“见过大夫人。”
“起来说话吧。”
“谢夫人。”周大夫人挥退了屋内的丫鬟只留孙嬷嬷一人。
“信呢?”
“在这呢。”马婆子忙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开封了的信,双手递给了周大夫人。
周大夫人打开略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上,“这事还有谁知道?”
“因奴婢识得字看完信后就直接告诉了孙嬷嬷,再无其他人知道。”
“嗯,你做的很好,这事也别让第四个人知道。”
“是。”
“听说你娘家兄弟的儿子正在找差事?运物房还缺个人手就让他顶上吧!”
马婆子忙跪了下去,“谢夫人,多谢夫人!”
“让你闺女多注意着那边,办的好了我自有重赏。”
“是夫人。”
“好了,下去吧。”
“夫人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哟~二更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