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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好快，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亮，范尹虎与钟大嫂各乖一骑烈马，带着杨太师与杨艺慢慢地消失在夜暮之中。
王允望着四人远离的背影，心中不是个味儿，想想自己得再入京城，不光要从虎口中挽救杨林，还得去对付毛承祚，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王允喘不过气来。
京城，紫禁城。
阳光透过窗外开始淡淡的溜进来，屋子里慢慢地亮堂起来，曹化淳侧过头，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地道:“天亮了，我也许真是老了，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连时间也握不住了，唉…”
曹化淳吹灭案桌上的油灯，把手中的案宗卷扔在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摇发僵的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吱…”大门被人推开，曹化淳闻声扭转过头，看见一个老太监推开大厅的前大门，弓着身子，轻轻走进大厅。
“启禀曹公公，殿外有人求见。”老太监俯身上说道。
曹化淳闭着双眼，双手轻揉着太阳穴，淡淡地对老太监说道:“我不是吩咐过，我不见客的么？”
“奴才…奴才也说过曹公公事务繁忙，谁也不见，但门外之人说，他是曹公公要捉的人，现在是来自首的，现在他正被我们的几个侍卫围在前厅里，公公若是不想见他，我就叫侍卫用乱棍赶他出去。”
“自首？”曹化淳睁开了眼睛，“真是怪了，他想自首不去刑部大衙，却到紫禁城里找我？他是什么身份，能进得紫禁城？”
“从他的着装上看，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皇城禁卫军。”
“禁卫军?自首?”曹化淳好奇万分地对老太监道:“叫侍卫让他进来，我倒想见见他。”
“遵命。”老太监领命后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六、七个身形高大的侍卫，一路围着王允，把他送到了曹化淳面前。
“哼哼”曹化淳盯着王允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允啊，这两天你忙坏了吧？你的事儿都办妥啦？”曹化淳的口吻很是不悦，眼里也有些敌意。
王允对这种场合的反应很是尴尬，笑也不是、愁也不是，半晌后才回道:“托曹公公的福，事儿办得还算比较顺利，的确也把我给累坏了，曹公公能不能让我坐下回话？”王允折腾了一夜，疲惫万分，站着都感到脑袋晕晕沉沉的。
“不不不…”曹化淳摇摇头，又说道:“你还是站着说吧，我没让你跪在地上答话，已经是很对得住你了。”曹化淳说完后走到案桌旁，提了提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看着曹化淳的微怒之颜，王允只得硬起头皮说道:“曹公公，何必这么认真，多多少少我们以往也有些交情，看在我是来自首的情份儿上，请您别折腾我，直接把我送进北林监吧。”王允说话时很明显地让人觉得底气不足。
“砰…”
曹化淳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别跟我提以前，若不是以前你助过我，现在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王允…别以为老夫不敢杀你，只是我若杀了你，会显得我曹化淳不仁不义，你真是来自首的么？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王允…你就收手吧，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也该学会见好就收，既然你说你的事儿办妥了，就带着杨氏父女走吧，至于杨林，她是主犯，你就不要再冒险去尝试救她了，你马上走，我曹化淳再放你一次，若他日还能遇见你，我必拿你法办。”曹化淳说完后，朝众待卫摆摆手，示意让他们送客。
“且慢。”王允说完后抬起头，他深知曹化淳对自己算得上已是仁至义尽了，王允看着满头白发的曹化淳，看着他面前摆着的叠叠案宗，放眼整个大厅内没挂上一幅字画，没一盆花草树雕，连个香炉、屏风都没有。
在京为官的有哪家官邸不是富丽堂皇？名家的字画、奇花异草、兽皮椅垫、羊皮地毯，这些东西都用不着去买，白送给你的人多得排队，就怕你多得没地方挂没地方摆，而曹化淳办差的大厅，好像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多余的颜色也没有。
王允忽然觉得位高权重的曹化淳是那么地孤独，他是一个固守原则而不屈强权的人，但却几次对自己网开一面，想到此心里升起丝丝愧疚。
“别愣着，是不是一定得让我们强形请你出去你才舒服？”围在王允四周的侍卫，伸手横在王允的胸前，催促他马上离开。
“曹公公…”王允大叫一声，低下头、抱起拳说道:“王允知错了，希望曹公公给我一个能呆在京城的身份，我绝不会再胡来，保证不再打北林监的主意。”王允有些着急了。
曹化淳抬起头:“你留在这里想干什么?。”
众侍卫见曹化淳又在向王允询话，便停止了推扯王允的动作，原地待令。
“我…我。”王允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可以让刑部停止对你的抓捕，甚至我还可以让你每个月进几次北林监探亲访友，但是王允，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该为我做点什么？”
王允憋红着脸，不敢抬头看曹化淳，他知道曹化淳的意思，但自己又怎么能答应他。
王允的脑子里又闪过百叶会兄弟惨死时的样子，想起仇人孙超，王允的拳头不知不觉地越捏越紧。
“王允…这可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最后一次…”曹化淳的语气里含着催促、含着不耐烦的等待。
答应他？可以见到自己一直担心着的杨林，自己再慢慢想法把她从北林监里救出来也不是难事，但这样一来自己必需得与孙超为伍，那样的话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若是不答应他…自己就得马上离开京城，逃得远远的，杨林也会在不久后被正法。
“我该怎么办？”王允的心被忽左忽右地撕扯着，面前有两条路，但只能有一个决定，一个艰难的抉择，一个痛苦的抉择。
“王允…”曹化淳狠狠地喊出王允的名字，脸色越来越难堪。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太监一边喊一边向大厅里跑进来，一进门后就跪在地上，对曹化淳说道:“禀公公，您的麒面特使孙超，他…他…他自杀了。”
“啊…"曹化淳闻讯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孙超…自杀了？”
太监回道:“是的，听送信的说，孙超在小汤山的一间屋子里自杀的。”
“送信的许斐呢？叫他自己来说。”曹化淳怒道。
“许斐正在外面瘫着呢，他是一路从小汤山跑回来的，我这就去传他进来。”太监道完后慌忙地退了出去。
曹化淳望了望大厅里的侍卫与王允，开口道:“王允先留下，其它人都先出去。”
“遵命。”待卫刚退出去，许斐就跑了进来。
只见许斐一下子跪在曹化淳面前，说：“昨天深夜，曹公公令我送密函给孙大人后，我就骑马去了小汤山，一刻也不敢耽搁，当我赶到孙大人的住处时已是寅时两刻，但小的发现，孙大人屋里的油灯竟然还亮着，小的就开始在外边叫，可半天也没人回应，小的就去敲门，敲了几下也没人应，小的知道孙大人的脾气不好，也不敢太用力地敲门，小的当时以为孙大人是睡着了，就在门外等候，打算等他醒过来，可旲是小的等了许久，身子都开始冻得僵了，小的当时就想，这深夜孙大人肯定是睡了，但小的又奇怪为什么油灯还亮着，通常这油灯，若没人添松油，它不会燃这么久。”
许斐说到这里，身上又开始微微颤抖，眼泪也开始流了出来，他咽了一下口水，润润嗓子后又说道:“小的当时觉得奇怪，就猫着身子走到孙大人的窗户前，从窗户的缝隙里望进去。”
许斐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脸上恐怖万分，仿佛又看到当时可怕的场景。
只见许斐颤抖着双唇说道:“我看…我看到孙大人坐在桌前，双目涣散无神，但是他却在笑，小的正感觉奇怪为什么孙大人明明在屋里，却又不应我，正当这时…这时孙大人抓起他平时拿在手里的折扇，高高地举起，双手握好之后，用力一下扎进了他自己的胸口中，当时他的脸，好像还在对着我笑。小的…小的当时就给吓软下去了，我想跑，脚却不听使唤，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小的知道在这深夜，又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只愣了一下，就马上用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又用手使劲掐自己的脚，嘴里大声喊叫，就这么一折腾还挺管用，我又能站起来了，之后我一边乱喊乱叫，手足舞蹈地向我的马跑去。”
许斐说到这里，露出一脸苦像:“我撕破嗓子地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又蹦又跳地朝我的马跑去，我的马…我的马被我当时我那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受惊的马转身就跑…”
王允听到这儿，差点没笑出来，插言问道:“你说什么？你吓跑了你的马？真是有意思。”
“是啊，我当时吓跑了我的马，害得我…害得我从小汤山一路狂跑到京城，脚上全部都是血泡啊…”
许斐也许真的被冻僵过，清清的鼻涕从鼻孔里不断向外涌，鼻涕参着泪水，被他又用袖子擦来抹去，鼻涕与泪水调合到了一起，擦得满脸都是，样子难堪至极，看来他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王允的听完许斐的话，并没有感到惊悚，心里反而像吃了蜜一样甜，孙超死了，孙超若是真的死了，只要他是死于非命，只要不是寿终正寝地死去，王允就会高兴。
此时，王允抬起头，对曹化淳说道:“曹公公，您刚刚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想知道您这儿还有空缺吗？您若是能给在下一个身份，王允愿为曹公公马首是瞻。”
曹化淳转过头，看着喜上眉稍的王允，曹化淳冷冷一笑，说道:“孙超以前做恶多端，但后来归顺了我，也做了很多惩治厂卫的实事，猎捕厂卫潜藏的杀手近百名，可谓功不可没，现在他自杀了，你高兴了。”
“实不相瞒，今天是我这几月里最高兴的一天，哈哈哈…不过孙超并不是自杀，而是狗咬狗的结果罢了，其实是锦衣卫督统田尔耕要了他的命。”王允说完后一种很满足的笑意，印上脸颊。
“依你之言，田尔耕的爪牙还在京城附近？”曹化淳锁上了眉。
“不光如此，不仅是他的爪牙，我王允敢保证就连田尔耕本人也藏在京城，不过他们杀了孙超后，可能就要准备开溜了。”
“你好像知道得不少，田尔耕现在可是罪同魏忠贤的一条大鱼，不知道王公子你，有没有钓鱼的雅兴？”曹化淳说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允。
王允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怏怏地说道:“我昨天又一次成为了刑部的通辑犯，现在我连街都不敢上，又怎么敢去钓田尔耕这条大鱼？”
“哈哈哈…”曹化谆笑道:“这好办。”说完后抻手拉开案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一面麒面金牌，轻轻放在桌上，说道:“这最后一面金牌，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王允现在等的就是曹化谆这句话，等曹化淳说完后，王允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承蒙曹公公的厚爱，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地替公公分忧。”
“好…好好…”曹化淳越过桌案，走到王允面前，弓下身子将他扶起，又说道:“尽心竭力是应该的，但你记住，你并不是帮我曹化淳分忧，而是要替我们大明、替天下百姓分忧，把朝中的害群之马剔除出去，只要你怀着这份儿心，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王允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公公既然这么大方，我若不相趁机要点东西…，嘿嘿…那就太对不住我自己了。”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王允笑了笑，“我还想要一个人帮我，只要有了他的帮助，我就好比有了一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哦？你所说之人是谁？天下竟还有这等能人？”
王允点点头，回道:“刑部侍郎…汪慧平。”
曹化淳喃喃地道:“刑部，汪慧平?你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呵呵呵…”王允得意地笑了笑:“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有过神捕之称，可谓天下闻名，只是曹公公您久居深山，不然一定会听说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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