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只飘荡着毛毛细雨的天空当不得乌云密布四字。零零星星,凄凄惨惨,不大不小的带雨云层窸窸窣窣的分散在斑驳的天空,并不出彩。在漆黑的夜飘荡着,就更是暗淡,它怎么抵得过夜的黑。
乌云的黑在黑夜面前就犹如它下方一无所有行走在黑色雨夜的乞丐般不值一提。
破破烂烂的衣服,确切来说那应该是一块披在身上的破布,穿了等于没穿的破鞋子,半只脚的脚趾头都已经从鞋子前段探了出来。头发很茂密、很长,因为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头油和雨中的水滴根本不能长发飘扬。
脏,手很脏,脚很脏,脸很脏,全身都很脏,都是泥土。勉勉强强能从那张黑漆漆的脸上认出这乞丐是个女孩。恩,女孩。她的身体很娇小,长期的饥肠辘辘,营养不足,她的身体看起来还比不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的茁长。
曾经有一位伟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压迫,就会有阶级。
显然年幼瘦弱的女孩,在并不知道尊老爱幼的乞丐群体中是那种最饱受欺压的尴尬身份。所以午夜还漂泊着小雨的泥泞街道上才会有她形单影只的身影。
这么晚出来,不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因为半夜,女孩能不用跟那些“身强体壮”的乞丐争抢便可以弄到一点勉强填饱肚子的食物。省点力气。这是女孩不大的小脑瓜琢磨多年琢磨出来的一点点生存道理。
“啪嗒”小女孩踩着雨水滞留在路面上形成的小水坑前行。因为有巷子回声的原因,溅起水花发出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嘭”小脚貌似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将她绊倒。踉跄一下,回身弯腰,想看清那个差点害自己摔在泥坑里的东西是个什么祸害。
夜色漆黑,没有光线,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圆圆的,黑乎乎,毛茸茸。像颗人头。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刺眼个光线把整个天空点缀的如同白昼。一闪即逝,天空一瞬之间又恢复了黑暗。
“啊”
“轰隆隆”
女孩的尖叫跟雷声同时响起。天空一闪即逝的光线足以让她看清那颗毛茸茸的东西,一颗人头。
女孩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一片算是一块居民区,她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吵醒附近居住的人。居民好说歹说也算得上是能为这个小城镇做出一两分贡献的人,比起无法出一分力甚至还倒拖着几分力的乞丐而言,等级算是差了太多。所以就算是这个法制还算健全的小城镇,对于居民打死一个小乞丐这种事,也是不可能去责难能出一分力的民众的。没有大叫着为民除害,为社会碾出渣滓,驱赶尽乞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好在女孩的尖叫声似乎是被雷声给掩盖了过去。雷声过后,除了下雨稀稀疏疏的声音外,夜晚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女孩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脚下,发现了隐藏在巷子转角里的身体。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发现脚下的人还有气息。呼了一口气。撞见的不是尸体让她轻松了不少。
一缕破布衣衫,破洞丝毫不少于自己,头发凌乱遮住了半边脸颊,因为摔倒在泥土中的原因更是裹上了一层泥浆。半边脸埋在一个积水的泥坑里,鼻子里还有渐渐流淌出来的泥沙。嘴唇微微蠕动,仿佛在细细的说着什么。
哎,又是一个被欺凌的可怜小乞丐。想到自己平日的遭遇,女孩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喂”她轻轻唤了一声。
脚下的身体还是没什么反应。她蹲下去,小手轻轻托起他的头颅。得以出泥坑的头颅,泥水混合着雨水从脸上,发间,嘴角潺潺流下。
看着他嘴唇蠕动,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女孩将耳朵凑到跟前。
“饿……”
“饿晕的,看来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心里琢磨犹豫了一阵,女孩伸手探进自己衣中,拿出了半个馒头。馒头扁扁平平,还有一点泥土和鞋印子。
就这样一个馒头便算作是女孩一天的口粮了。白天啃了一半,留下一半备着。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即将饿死的人。善心发作,便是要给了他了。
将馒头一点点喂与,又将那人搬到巷子避雨的地方。女孩讪讪笑了下,隐入夜色中开始寻找点东西为自己充饥了。
人之初,性本善。
……
初升的阳光,暖暖洋洋,大概是昨夜阴雨下过,乌云尽散的关系。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泥泞路面遗留的小水坑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莹莹,也煞是好看。
萨尔城,隶属于西蒙帝国的一个小城。
西蒙帝国,也有别国翻译叫做塞蒙帝国。大陆上的强国,三大古老帝国之一。所占地域非常宽广,几近大陆四分之一土地。地域富饶,作物易于生长,素有世界第一粮产国之称。西蒙国国力强盛,精兵良将。是以守住国家领土,外敌不敢入侵。
帝国南方,是一片混乱之地。土地虽算不上贫瘠,可是也赶不上帝国富饶。再加上小国林立,各种种族盘根错落。重来无法统一,每日战乱不断,百年来埋下千万计亡魂枯骨。
三大帝国现在表面尚无战事,内里斗争反而都转移到了这片混乱之地。这亦是这片战乱之地无法统一的重要原因。
萨尔城是一个小城,大小几乎仅有一个镇般大小。虽为小城不假,但是此地却是一国重镇。它靠近国界,南下不过三十里便有一座每天变换旗帜的混乱小镇。所以城墙坚固兵强马壮,甚至还有帝国三级的战士作为一城之主,震慑外敌。
萨尔城的重要喻为国门也未尝不可。
……
太阳初升,小城里的居民早早的就爬将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虽然帝国富饶,但是居民却不是人人富裕。历代国家,无论繁荣富强还是贫寒落魄,富裕的总是一小部分人。十个人当中有一人小富,那便是不得了的强国了。所以为生计奔波的人们总是不缺少的。
三丈的街道,两旁店家林立,小摊不绝。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人群混杂,或身着轻纱的翩翩公子手执折扇行于其间,或布衣粗衫的寻常百姓挑担穿行、坐落小摊,或彩纱锦帛的妙龄女子穿插其间,这家店看看,那家店赏赏。嘈嘈杂杂好不热闹。
城中有一家名叫凤来仪的酒楼犹是出名,原因全是归结于它的奇人老板娘。
这老板娘并不像她酒楼名字一样是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大美人。恰恰相反,她个子高,身子状,宛如男人,更甚男人。
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豹头环眼,胸前挂着两个肉球,一张血盆大嘴整日泛着油光。活脱脱的母夜叉在世。
这位母夜叉对自己的模样不曾自卑,甚是自得。店内只要有模样俊俏的客人小伙出入,老板娘豹眼眸子必然送出秋波,千姿百态。让人恶心到连三天前吃的饭菜也有吐出来的冲动。
然而这位面容上可以说是毫无破绽的老板娘,却是一个做菜顶好吃的厨子。她做出的饭菜好吃到何种程度?据那里的食客说,好吃的让你都忘记掉老板娘的长相。
原来城主似乎请过老板娘到城主府上去做主厨。不知道为什么长着一张贪图富贵脸嘴的老板娘拒绝了。和瘦小如柴的老板守着这间小酒楼,过着生计。
城里的人们都纷纷揣测老板娘是个视金钱前程如粪土的高人,可是这位高人用事实教会了大家,什么叫做传言臆测不可信。
这位活脱脱的母夜叉锱铢必较,小到一铜板一厘她也能给你算得轻轻楚楚。钱只能多不能少,市井小人贪图小便宜,斤斤计较的性格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
于是这位奇人的事迹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十里八乡。
这位好厨子,能做出各色好菜。但是却偏偏有一样粗食做不好——包子。
母夜叉做的包子总是又涩又苦,皮厚馅少,难以下咽。买回去连普通百姓家养的狗都不愿吃。所以被小城百姓戏称为“狗不理包子”。
偏这位大厨还乐意做这狗不理包子,每天总要做上十屉八屉。就蒸在门口,大多人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买过。所以做的包子大都等到晚上倒在店街不远处一块空旷的空地里,去喂了流浪野狗,饥饿乞丐。
……
小乞丐蜷缩的乞丐窝,就是官方所称的贫民窟,坐落在小城的西南方。当阳光撒进贫民窟一条面向正西方小巷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小乞丐斜靠在巷子的石墙上,脸上的泥土已经被昨晚的雨水给冲刷掉了。头发上没冲洗干净的泥泞早已干枯,一块块干结的泥块将头发粘接成一股股,耸拉着吊在趴在头顶上。
傍晚的阳光打在他的眼睑上,暖暖的刺激,小乞丐眼皮微颤,慢慢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与众不同的银色眼瞳。
城中没有人拥有这种色彩的眼睛,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皆有,唯独银色绝无仅有。
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没少让小乞丐受欺负,常常被百姓或别的乞丐当成妖孽,惨遭驱逐追打。
此时此刻,这双妖孽的眼瞳也只是泛着忧伤与虚弱的光芒。
面黄肌瘦,身材瘦小。两只手臂都似没有肉一般,皮包着骨头。脸上的菜青色因为饥饿已经渐渐有了像病态的绿色转移的趋势。
两天未成果腹了。
他无力的吁出一口气,用双手支撑住墙根,慢慢的扶墙站起来。肚饿难耐,再是虚弱不想动弹,也得起身去寻找点东西来填填肚子。
捱过今天,便是明天。
人的求生欲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你不顾一切的追求活着。哪怕是个乞丐,毫无尊严,也能让你一定要活下去。
扶着墙壁,一寸一寸的挪移到了巷口。小乞丐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迹。一道拖行的痕迹,就从巷口一直衍生到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
依稀记得,昨夜他饿的晕了,摔倒在雨中,好像是有一个身影救了他。喂了他半个馒头,又费力的将他拖到避雨处。
他想不起那个身影模样,甚至可能昨夜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过那个身影。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声音。只要再让他听到,肯定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想到哪美丽的犹如来自天堂般圣洁的声音,小乞丐虚弱悲苦的脸上也不禁扯出一个笑容。
那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他的救命恩人。
“呼”
一阵风将他嘴角的笑容打破。虽然头发上的雨水泥水经过一天已经干结,可是他身上的破布烂衫吸收的水分却还残留。一阵风吹过,冰冷的衣服贴到肉上,饶是现在正值盛夏,他也不经打了个冷战。
扯了扯还粘有湿泥的衣服,很难受,但却不得不披着。
“看来得找个地方晒一晒了。”小乞丐的声音很虚弱,但是稚嫩的童声却很好听。
他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亦步亦趋的向着贫民窟外走去。披着湿粘衣服的瘦小身影慢慢的在这片低矮石墙建筑中消失远去。
……
凤来仪的小二,每天傍晚都会抱着母夜叉老板娘做的十屉八屉包子出现在西南城区的一块小荒地上。每天傍晚,总是由他亲手将那狗不理包子倒在这荒地上,算作是分发给乞丐野狗膳食的爱心大使了。
将那一个都没卖出的狗不理包子倒在空地上,小二收拾好那十屉蒸笼顺着原路返回了。
小二刚刚从街角消失的那一刻,这本来空旷的荒地上,瞬间冲出来十几个衣衫破烂的身形。这些乞丐大多都是孩童,人小力歹的他们,抢不到行施乞讨的好地方,又干不来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平素除了捡捡掉落在地上的铜钱,食物以外,这又苦又涩的狗不理包子就成了这些小乞丐平日里的口粮。
每日傍晚时分这些小乞丐就在空地旁边的树林中等待,等凤来仪的伙计扔掉那些包子时,他们便第一时间冲上去哄抢一空。
虽然倾倒的包子有十屉之多,但是十几个乞丐一分,每人能拿到的也就那么两三个。所以这群小乞丐奔跑拼抢的甚是卖力。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当先迈出,虽然发丝有些头油粘着,一股一股算不上飘扬,随着奔跑的动作也卖力的空中左右飘摇。这个小姑娘跑起来比身旁那些虚弱的乞丐稍快上几分,很快就奔到了包子处,眼疾手快的捡起几个包子塞进自己的破衣兜里。
不过一秒,身后的乞丐也扑至,一群破衣烂衫的野孩子围着哄抢起来。
小姑娘用双手护住自己胸怀里抢到的几个包子,奋力的挤出了人群。刚想退身而出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服。女孩发力向前,不料身后衣领传来一股拉力,淬不及防之下,一屁股摔了下去。胸前兜着的几个肉包叽里咕噜的滚了一地。女孩见此,顾不得自己摔的生疼的屁股,就地爬着去捡掉在地上的肉包。那可是明天一天的粮食。
可是就算她反应够快,也只再拿回两个,那些围拥过来的乞丐看见摔落一地的肉包,还能等着别人去捡的道理。
那些年岁不足,身材瘦小挤不进抢夺圈子的小小乞丐眼看女孩拿着两个包子坐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的模样。恶向胆边生,冲上去疯狂的想从这个比他们更身强力壮的姐姐手中抢食。
“啊,啊”女孩尖叫着护着胸前的两个包子。防着几只脏兮兮的在她胸前摸索抢夺的小手。
一通混战,就在女孩最后的防线就要失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狗吠。
一只半人高的大狗,全身黑色的毛发,不过并未覆盖全身,有好几处地方毛发脱落,脱落的地方血肉模糊,像搏斗的伤痕,看来脱落的毛发也是与别的恶犬撕咬扯落的。伤口的地方还趴着几只黑乎乎的小虫,似乎在吸食它身上的血液。由于蚊虫的污染,伤口处已经开始腐烂。一阵阵传来的疼痛似乎让它很难受,身体不住的发抖。它的左眼斜上方还有着三道抓痕,只不过看起来不是新伤,应该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战斗伤疤。
这只流浪的野犬,龇咧着它森白的牙齿。血腥的嘴巴,随着吼吠一张一合,颇是吓人。配上它身体的恐怖模样,把这群乞丐给吓得不轻。它好像一点都不怕人,面对眼前的十几号人,它也狰狞着牙齿。
这只野狗不知道是被那踩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吸引过来,还是本来就住在此地,听见吵杂的声音出来巡视领地的。
不过这样一只半人高的大型犬,还是将这群孩子震慑住了。本来围抢成一团的,叽呀怪叫着都四散逃窜开来,就连一个半瘸的小子都一下溜得无影无踪。
空旷的荒地上就剩下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女孩刚刚摔倒在地,还被几个孩子给压在地上,根本来不及起身逃跑。
恶狗也没有去追那些逃跑的乞丐,就静静的盯着眼前这个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小姑娘。
她是被吓呆住了,那双骇人的眸子盯的她死死的,猩红的舌头,在它咆哮时展露出来。白森森的牙齿,骇人战栗。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峙着。
终于,女孩回过了神,她害怕的想要站起身逃跑,远离这恐怖的恶犬。可是她刚刚一有起身的动作,那条野狗就朝她扑了上来,血盆大口大张着,冲着女孩的脑袋咬了下去。
女孩吓得惊叫一声,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眼睛都吓得忘记了闭上,呆滞着连稍微阻挡的动作都没有。
眼看那森冷的牙齿就要咬上自己。忽然一只脚横插到了自己与狗头之间,那恶犬一口咬在了那一只瘦弱的小腿上。
本来在野狗就要一口得手的时候,突然一只飞脚出现在它眼眸中。它灵活的身子在空中扭了一下腰,避过了那飞踹,反而一口咬住了那只瘦腿。只是脱了力道,咬的并不深。
“嘭”那只飞腿的主人摔在了地上,野狗一咬即松,稳稳的落到地面。
“啊”
“啊”
两声惨叫,女孩腿上吃痛。从呆滞中恢复,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用腿代替脑袋被咬了一口,还重重摔到自己腿上的救命恩人。
破布衣衫,头发不长不短,凌乱不堪,还粘着泥土。身材瘦弱,因为被那野狗咬了一口,又重重的摔到女孩的腿上,脸上的表情扭曲痛苦。
那个小乞丐刚哀嚎一声,那野狗的攻击又迎了面上来。它抬起前爪,对着小乞丐的脸抓了下去。他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挡住自己的面门。一爪抓下,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他吃痛之下,就势在女孩腿上滚了半圈,抬起未受伤的左脚,一脚狠狠的踢在野狗的腰上。突如其来的一脚,将野狗踢得哀嚎一声,窜出去两米。
都说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同是犬科动物的狗也是如此。畜生弱点吃痛之下,对眼前两个人产生畏惧,飞也是的逃窜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小乞丐因为转身压着了刚刚被恶犬咬到的地方,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