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亡灵打上来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来干这件唤醒白灵的事，魏辉只能自己来。
“我睡了多久。”没有沉眠带来的迟钝，也没有表露出丝毫遗留的疲倦。白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十分钟左右。”
“情况怎么样？”
“下面几层已经全部被亡灵挤满。上楼顶的路只有一条，弹药也还充足，至少可以再支持几个小时。问题是下面的亡灵挤得太多，已经开始破坏墙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挖穿。”
“其它小队在哪里？”
“因为我们引走了前面大部分的亡灵，十一到二十二小队在你上来不久后和我们汇合，不过……他们出现了一些伤亡。”
“是吗……”白灵很平静。这是预料之内的结果。
现在的他，能指挥五支小队，维持好十支小队的防御圈已经是极限，如果强行支撑更多的人，很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但连他也仅仅只能守护好十支小队，其它的十二支小队中，谁又有那个本事让他们完好无缺？
魏辉显得有些紧张，“长官，我已经让人结好绳索，要从楼后面下去吗？”
虽然一开始只当白灵是想要找个可以据守的地方休息，顺带集合部队。可是在逐层退守到顶层之后，魏辉突然发现，集聚在楼外的亡灵几乎都被引进了楼里来。现在只要利用绳索快速从楼上下去，相当一段距离内，都只需要对付少量的亡灵。
目前为止已经准备好十多条绳索，只要白灵点头，魏辉有信心让大半部队在一分钟内撤离大楼。至于少量恐高的人，是愿意被亡灵吃还是稍微闭那么下眼睛，似乎也不用花多长时间考虑。
然而，白灵的话却让他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不用。我们直接打下去。”
“什么？打下去？”
魏辉有很多话想说。例如下面已经挤满了亡灵，就算它们完全不反击，光是站着，这两百多人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清理出一条能够出去的道路。例如因为亡灵太多，大楼已经变得摇摇欲坠，搞不好走到一半就得被活埋。又例如，连通顶层的墙面就快被挖穿了，到时候要对付的就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的亡灵，有限的空间根本就应付不了。
但正因为想说的话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用绳索下去确实也是个办法，只是这楼的采光性太好，不管从哪个方向下去，都会被楼里的亡灵发现。对于从不知畏惧的亡灵，他们可不会考虑跳楼的危险性，在发现你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扑上来。依你们的行动力，能成功下到楼底的人不会超过三分之一。”白灵的枪柄，在被三年时光遗留下厚重灰尘的地面上划动着，“但如果打下去，我们的伤亡可以控制在零到百分之二之间。”
“可是怎么打？”
白灵在地上划动的动作越来越快，就如同作画的画家到了灵感喷发的时刻，“楼高七层，层距三点二米，连基座共二十五点四米。东西宽三十五米，南北长四十四米，左右对称结构，楼内除十二处承重柱外所有墙面分隔都是后期完成。这些特征完全符合人族殖民开拓用E117型速成生物模特征。”
见魏辉一脸茫然，趁着手中动作还未结束的一点点时间，白灵继续道，“简单的说就是特制的塑料搭建出一个框架，框架内是高浓度营养剂和少量休眠状态的微生物。将两者混合后，这种微生物会快速分裂，死亡，其死后的尸体会相互凝结，成为一种强度堪比水泥，但是却有一定韧性的材料。E117型只需要三天就可搭建完成，且具有优秀的抗震性能，主要用于殖民地理活动剧烈的星球。缺点是这种建筑一体成型，没有用于加固的合金骨架，就连十二根承重柱也同样是由微生物聚集而成，所以很容易被地震以外的破坏方式摧毁。”
白灵话语结束的同时，停下了枪柄的划动，高声叫过来各队的队长，“这是大楼结构图，被画叉的地方就是承重柱。将人均匀安排在楼面各处，只要十个人就可以在三秒内打断一根。但我的要求不是打断，而是一直把承重柱平削下去……”
这是一种用匪夷所思都已经不足以形容的作战方式。但因为制定这种作战方式的，是总让人猜不透的白灵。而执行作战的，是已经习惯猜不透白灵的士兵。所以各小队长只是单纯传达了白灵了命令，让他们知道应该做什么，他们便在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那或许代表着唯一逃生希望的绳索，迅速完成了站位。
然后，在白灵的一次轻轻点头之后，除了守卫在楼道口的人，两百多支守护者在同一时间开始咆哮。
每秒六千余发子弹如同倾泻而下的金属暴风雨，在掀起的漫天尘埃中让大楼震颤悲鸣。
因为攻击的速度足够快，所以配合上的一点点时间差被无限缩小。当第一名士兵感觉到脚下晃动的一刻，整片楼顶已经轰然下坠，压到了七楼上。
看起来像是水泥块的生物材料缓冲了大部分的震动与冲击，所以整体跌落了近三米的士兵们仅仅是晃了晃，绝大多数人在烟尘之中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持续的射击依然继续，但相同角度的目标已经变为了六到七楼间的承重柱。七楼到楼顶之间的亡灵还仅仅只用承受人类士兵和一层楼面的重量，所以它们还能稍微挣扎，但等下一层楼的承重柱化为飞灰之后，它们的自身的重量和挣扎都成为下一层亡灵需要背负的灾难。随着大楼的不停垮塌，这场必须背负的灾难被层层传递了下去。
当守护者空转的声音逐一响起之时，士兵们距离地面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米。其中，超过三米的高度，是由数千亡灵层叠的身躯构建。
从奇怪到茫然再到心中狂喜，反应过来的士兵们想为这场奇迹，想为这场奇迹的创造者欢呼。
但在他们第一声欢呼出口前，那道平静得仿佛眼前的一切，永远都是理所当然般的声音，又先一步响起。
“换弹夹，以我为标准，十二点方向缓速前进。”
狂喜与欢呼，被暂时压入了心中，战斗尚未结束。但离暂时的结束已经不远。三百余米外的监狱已经从烟尘中渐渐显现。
原本是代表着厌恶与压抑的建筑，从未像现在这样被赋予了浓重的急切与希望。
弥商城监狱。这个人口并不算多的省级领地上，唯一的一所监狱。
在这颗也许终其一身，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凶狠异族的星球上，监狱的作用或许仅是用于关押人类。不用太高，不用太大，更不用太硬，大概在某贵族的豪华宅邸之下挖一个深坑就够用了。
但和弥商城一样，这座监狱源自数百年前，关押强大异族便是它的建造理念。即使现在的贵族不舍得再花钱建立这样一所功能过剩的监狱，但对于已有的历史遗产却还是相当乐于利用。至少用十几米高围墙的监狱来关押自己不喜欢的人，更能彰显上位者的威严。
“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吧？”小威廉第一次主动接近白灵。
“关键还是要看能不能进去，要是被监狱大门关在外面，玩笑可就开大了。”
费瑟的腹部受了些伤，即使经过简单包扎，依然可以看到渗透纱布鲜血。虽说怕进不去，但语气却相当轻松。监狱是个内紧外松的地方，而且要紧还得是有看守监狱的人才紧得起来。如果要面对的仅仅是爬过十几米高墙这点困难，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到监狱的三百米距离，即使在费瑟眼里也已经没有了多少危险。方圆几百米内，九成以上的亡灵都已经变成了夹心饼干，剩下的一些已经不足为惧。
“一口气冲过去吧。”魏辉已经再三告诫过自己，不要去胡乱干扰指挥官。但受到其他人营造的氛围的影响，也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
“刚才我在楼顶时留意了下周围，在我们右前方三到四百米的位置好像有堆麻烦。”
白灵的话瞬间让一群人红了脸。白灵自醒来就在制定计划，指挥部署，能观察周围的时间相当有限。而自己这一群人比他多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居然没一个发现问题的。智力上落后还情有可原，知识上落后也可以理解，可要是连视力上都落后，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是幽灵群？”
如果麻烦是指本来就难以发现的幽灵，倒是一个让所有人能稍微宽慰的结果。
“该不会是吸血鬼吧？”
小威廉的话让杰科特和费瑟同时变了脸色。前者是对吸血鬼有特别的执着，后者则是在楼顶上时听小威廉讲到了白灵虐待吸血鬼的事，知道这个战场中确实有吸血鬼的存在。
“是一群僵尸。”白灵的答案先是让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但随着白灵的近一步说明，先前轻松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按理说，我们刚才的举动足以把这个范围内的绝大部分亡灵都吸引过来了，但那群聚集在一起的僵尸却完全不为所动。这只有一个可能——那群僵尸是被具有智力的中位亡灵指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