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雁山上只住了我与师父两人，为庆贺我出师。曲师父决定带我去听段书。千篇一律的瑶曦恋，凄美哀怨。
听书向来不是我的爱好，我爱好的向来都是桌上的那盘五香葵花籽。曲师父到是很喜欢听书，但今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提不起来什么兴致。
我磕着瓜子，边听边抽着嘴角。
在战场上四年，风吹日晒加雨淋。早就看不出我是个女人，而这评书却将我吹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而所为的在战场上与颜曦的那场美丽的邂逅，很是遗憾。我这个当时人都不知道。
将手中的爪子皮放在了桌角。如果非要说我在战场上邂逅了颜曦，倒不如说我在战场上邂逅了颜煜。
他看我那眼神，比看他老子娘都亲切。我们之间邂逅的不是美丽，是仇恨。就这么一场生生扭转了历史的评书，竟然高朋满座，座无虚席。这是何等的讽刺。
曲师父用右手支了头颅，嗤笑道：“既然这两人对瑶素如此情深，你现下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我抽了半天的嘴角，道：“曲师父，文之场宫变，不过是场棋局，而我不过是个被迫放弃的过河卒。不是红颜，却硬被说成是祸水，我实在太可怜了。”语罢后，少不了长嘘短叹一番。
曲师父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说：“徒弟，你这薄柳之姿，是谁给你冠上红颜祸水的名头。实在是大大的名不副实。”
我单手拂额，：“曲师父，其实你徒弟我到觉的自个儿长的还算凑合吧！不至于那么名不符实吧！”
曲师父仔细的打量了我半晌，一脸怀疑的道：“是么？没看出来。”
突然间，我很想找个东西中丢到曲师父头上，来个欺师灭祖也不错。
可惜，逃出生天之时，地牢中的那一场大火灼伤了我的眼睛，现下白绫覆面更是光亮也瞧不见半分。连摸了两把，把把落空。我只能放弃刚刚的伟大的理想，开始转移话题。
我有气无力的说：“的确是名不副实，那颜曦人称赵国第一公子，可惜没看着，不过那颜煜虽榜上无名，但生的就比我好看。”
曲师父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你从不曾伤心，原来你从未见过颜曦生了一张怎样的脸。”
“师父，在你的眼中，我就那么肤浅吗？”哭笑不得的问：“听师父的口气，我没有伤心，你好像挺失望的。”
“不。”曲师父将扒了皮的瓜子放在我中，曲师父作息规律，他向来是不喜欢吃这些小零嘴的。侧头悠悠的道：“你不伤心，我很高兴。”
我怔了怔，感叹道：“师父，你很少这么深明大义的，我太感动了。”
曲师父：“……”
曲师父是十洲六雁山天羽门的掌门。
少时在楚王宫中听了不少关于十洲之内修真门派的传说。
传说中的修真门派无不，山门气派弟子众多。出个门不是御剑飞行，就是前呼后拥。
可曲师父这掌门当的却是十分的辛酸。上至掌门老大，下至扫地浇花劈柴做饭的总共就他一个人而已。
本以为收了一个徒弟后，能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不想自打我的眼睛被那场火灼伤后，在无数回折了花砸了碗洗烂了衣服点着了厨房之后。曲师父便放弃了退居二线的想法继续扫地浇花劈柴做饭。
这间接的说明了我天生便是享福的。就算是落魄了，还是有曲师父在我的身边无私奉献发光发热。
吃罢了曲师父扒好的瓜子，伸手去摸放在桌子上的瓜子盘子。连摸了两把，把把落空。
曲师父长叹一声，将盘子向我的手边推了推。
我捞了一把瓜子，心满意足的解释道：“这些庸庸碌碌的百姓都说我是妖女，红颜祸水。其实不管当年有没有我在，这赵国还是会内乱的。”
曲师父：“哦？”
曲师父曾经说过“哦”便是不懂的意思。
我磕了个瓜子，觉的这个五香瓜子炒的不错，很对我的胃口。忍不住多磕了几个。解释道：“比如说六雁山下的十里香包子铺，你觉的它家的包子很好吃，而我也觉的他家的包子很好吃。伯他家一天只做一个包子。我们两个都很想吃。这样的话，我们便需要一个理由来阐述自己是多么应该吃这个包子。懂了吗？”
曲师父优雅的将我丢在桌上的瓜子皮捡起来，放在桌角。
低声道：“没关系，师父会让你的。”
我觉的师父还是没有听懂。
“师父，颜曦和颜煜如果都能像你这么懂得谦让，这十洲现在估计还是一盘散沙。”
“你到是想的开。”
我吐了个瓜子皮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过是早晚罢了。其实四国一定会乱，燕韩两国出师无名，赵国以挟持丞相之妻，破坏赵楚两国联姻为由，可为出师有名。而我不过是一个触动四国之乱的理由罢了。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哦？”曲师父茫然的道：“徒弟，为师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聪明。”
我使劲的咬了咬发酸的后槽牙，道：“师父，原来你一直都觉的我很笨。”
一声脆响，曲师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赞叹道：“徒弟，你的理解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师父。”努力的压下想要欺师灭祖的冲动。问道：“那你还收我做徒弟。”
曲师父优雅的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挑战难度。”
我气的咬牙切齿，一手捂胸，一手指他。抖着嗓子，道：“你……倚老卖老。”
曲师父用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桌上的茶杯。淡然的道：“徒弟，你这话讲错了，我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委实算不上老。”
我怒道：“我今年十九岁，在我眼中比我大十岁的都是老头子……”
曲师父愕然：“你不是看不见吗？”
我：“……”
这天的谈话以我将瓜子盘扣到曲师父的头上而告终。
楚国的覆灭是我心中的痛，每每提及便要郁闷几天。我向来知道曲师父气我是为了让我忘记楚国的覆灭。我向来是很感激曲师父的，但前提是不要吃萝卜。
为了不吃萝卜，我曾绝食三顿，换来的结果便是曲帅父在六雁山上开了整整一个月的萝卜宴。
那一个月，萝卜饭，萝卜菜，萝卜汤，萝卜包子，萝卜咸菜，萝卜面……
吃的我面黄肌瘦一脸菜色，一看到萝卜就想吐。
从这件事也可以从侧看出曲师父其实是个很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可明天我便要出师去自立更生了，这一去赚钱之路太过茫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还。
对此，我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曲师父不要落井下石。临行的最后一顿饭能吃点不一样的东西，只要不吃萝卜，吃炒树叶也成。
可我一看那满桌的萝卜饭，萝卜菜，萝卜汤，萝卜包子，萝卜咸菜，萝卜面……我哭了。曲师父他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落井下石了。
曲师父站在我的背后，十分欣慰的叹道：“徒弟你竟是如此容易满足。”
我泪眼婆娑：“师父，你一天不落井下石会死啊？”
曲师父语重心长的拍怕我的肩。道：“徒弟，师父就这么一个爱好了。”
我：“……”
那天晚上，我偷了曲师父大半生的积蓄后，下山出师了。
走在曲折的山路上时，我突然觉的落井下石真是个好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