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放纵，集体放纵。
吃完饭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向KTV进发，选了一个大包厢。大多数人都带着醉意，但是酒瘾却没过，在KTV里继续喝酒、唱歌，颇有魑魅魍魉，群魔乱舞的感觉，一个字——乱。
KTV必有的炒气氛节目——情歌对唱。
刚刚在酒店刚刚喝过交杯酒的沈睿谦和夏语自然成了目标。夏语在一群陌生的学姐学长们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她刚刚才成为沈睿谦的女朋友，而且沈睿谦不喜欢很张扬的女生，这点自己还是知道的。
“学长，还是不要了，我唱歌不好听的。”夏语抬起头婉拒景班长的邀请，沈睿谦之前喝了酒，这会儿酒精在胃里烧得难受，话都不想说。
章暖雪看在眼里，思想很矛盾。
沈睿谦，我想要你难受，但是又舍不得你难受。
“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想唱，就不要勉强了，我来唱。”章暖雪站起来说话，想给沈睿谦多点时间休息。
“章暖雪，这可是情歌对唱环节，你得找个男生对唱才行啊。”张东郡颇有含义的糗她。
“那谁之前在酒店说要表现给我看的？”
“你确定要让我占这个大便宜？”他挑眉。
“来呗。过来，拿着话筒，去点歌。”
“很嚣张嘛，我点什么你唱什么？”
“随便点，不会唱就瞎唱还不行嘛。”章暖雪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一眼沈睿谦。闪烁迷离的灯光里，他闭上双眼，身边守着夏语。
音乐响起时，她看见沈睿谦睁开了双眼，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幽暗的KTV包厢里，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她才发现，张东郡点的是《知足》。
“怎么选了这首歌，这不是对唱情歌啊。”
“一人两句嘛，怎么，不会唱？牛吹大了吧。”张东郡凑过来嘲笑她。
她还来不及回答，张东郡已经唱了，
……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知道知足，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
音乐声调的很大，整个包厢的人都被这首歌的旋律包裹着，章暖雪越唱越痛苦。那一晚，他害羞的表情，他低沉的声音，可爱的辩解，傻乎乎的认真，温暖的拥抱和用心的爱，她懵懂的亲吻，她甜蜜的心全都在眼前一幕幕上映，心里渐渐哭成一片。
沈睿谦，我这样是对你的报复吗？为什么，痛苦的还有我自己？我把你曾经给我的珍贵践踏给你看，我把你的真心践踏给你看，我把你的认真践踏给你看，为什么我自己却像是踩在刀尖上……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吗？现在的我，像是跳舞的人鱼，我承受着巨大的伤痛，上演着你信以为真的华丽报复。
沈睿谦自虐般的坐在那里，听着章暖雪唱着曾经他为了她辛苦去学，鼓起勇气唱给她听的歌，唱给一屋子的人，跟另外一个男生，情歌互动。她的声音真好听，跟那年夏天一样的好听……
“小雪，你声音真难听。”他听到她塞着耳机时跟着音乐声哼唱，故意这么说了一句。
“哪有，明明就很好听。”
“光是哼哼就那么难听了，千万别在我面前唱。”
“你这个坏人，不知道真相就小看我，我唱给你听，把你的两只耳朵竖好了。”她一把把耳机的另一只从他耳朵上拿下来，唱起了歌。
情侣园里，树荫底下，她塞着耳机，看着自己，认真的唱歌，轻柔简单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很舒服。直到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使得是“激将法”，立刻扑过去捏他嘴巴，“谦啊，你真的很狡猾。”
“哪有，根本原因是你笨好不好，”他一边忍不住笑，一边捉住她的手，“小脑残。哈哈。不过呢，我承认了你唱歌确实还不错。鉴于这种情况，你不许唱歌给别人听，只许唱给我听。”
“就不，我才不再给你唱呢，”她将一只耳机塞回他的耳朵。
“你敢？”沈睿谦一边说，一边一脸坏笑的伸出双手，要挠她痒痒，“给不给我唱？”
“唱唱唱，我唱，千万别挠我。”怕痒的她立刻缴械投降，“咯咯”的笑。
耳机里是单曲循环的《惟爱你》，简单温和的旋律，甜蜜温馨的歌词，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在记忆的河流中，干涸、挥发，消失殆尽……
呵呵，章暖雪，你唱歌真好听。
她一唱完，他就带头鼓掌了，“唱的真好！”她看着他，那张笑着的表情下面，到底躺着怎样的伤痕累累，才能让她觉得他如此受伤？
“夏语，我们也唱一首吧，”沈睿谦一边说，一边起身去点歌，《知足》的余音戛然而止，屏幕上的MV浮出《惟爱你》几个字。
“可是，这首歌我不会唱。”夏语拿起话筒，“我只听英文歌的……怎么办？”
“没事，你坐那，我唱给你听。下面这首歌，献给我亲爱的女朋友。”沈睿谦看着夏语笑，第二句话故意加重了语气。
“沈睿谦，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肉麻嘛，你这是赤luoluo的表白啊，一语双关啊！”有人在底下冲他喊。
一语双关……好像有人也这样评价过，是穆夕和纪芷彦，对，是他们。那年夏天，他带着温和的笑脸趴在对楼的阳台栏杆上看着她，眼含爱意。她手中是他遒劲有力的字——惟爱你。
我们连报复，都用着同样的戏码。
KTV里冷气打得很足，灯光昏暗，看的章暖雪眼睛很累。可能是刚才唱歌调起的太高，这会儿喉咙也有点疼，看见桌上有杯白开水就端来喝了一大口。由于沉浸在回忆里，竟没有注意到杯子里的是白酒。这一大口毫无预备的灌进喉咙，呛得她眼泪直流，白酒喷出去不少，鼻腔里特别难受，呼吸的都是酒精刺鼻的气味，而灌下去的那些滑过喉咙时像是一条火蛇，烫的原本干涩的喉咙更加疼，酒精像火蛇在体内窜，她一下子就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张东郡看到了赶紧追出去照顾她，沈睿谦楞了一下，借口忘词，把歌切换了。
哪有人对着KTV里的屏幕歌词还忘词的……
“喂，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喊个女生来？”张东郡的嗓门在洗手间门外很清晰的传进来。
她进了洗手间，用了很多冷水洗脸，漱口，可是还是难受得厉害。她打开门对张东郡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等下就回去了。你先去帮我要杯白开水放凉好吗，我等下回去喝，别再跟白酒杯放在一起了。”
“嗯，我办事你放心，那我先回去了。你真的可以吗？”
“嗯。”她勉强地点了点头，下巴上往下滴着水，胸口的白雪纺罩衫也湿了一大片。
张东郡离开后，她放了一池冷水，把脸藏进水里清醒了一下，舒服了很多。出门却看见了沈睿谦。他喝了不少酒，双眼通红，看着她面无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很吓人。她避过他想走开，他却扣住她手腕，把她拽进一间空包厢。
“你干嘛？”她想挣开他的手，他太用力了她手腕疼。
“我干嘛，我想问你在干嘛？！”包间里一片黑暗，他只能借着过道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着她一脸嫌恶他的表情，她就那么讨厌跟他呆在一起吗？
“我在干嘛？我干什么了？我只是吃饭喝酒唱歌。”
“吃饭喝酒唱歌。呵呵，说的真轻松。你……”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腕，她高跟鞋的细跟被房间地毯勾住，要倒下去时，下意识的拽住了他的领口，沈睿谦未完的话就这样散在空气里。
她倒在了沙发上，被沈睿谦结结实实的压住了。喝醉了的他，本来就没什么体力了，这下子干脆沉沉地在她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
不知道是不是亲密的距离带走了他的愤怒。他抬起手来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手指伸进她的头发里，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原来味道还是一样的，熟悉。她想要推开她，可惜力气不够，“沈睿谦，你起来，你太重了。”
“唔。”他在她的发间低声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挪开的意思。
“你起开。”她更用力的推了一下他，他却吻上她的唇。这一次，她没有配合，死死的将嘴巴闭紧，任他如何努力都撬不开。
他放弃了，吻了她的脸，可是仍然没有起身，只是抱着她，轻声的说话：“我第一次亲你，你也是这样的。”
第一次亲吻……
偌大的公园里，人很稀少，他们坐在一个凉亭里休息。稍远处的凉亭里有个老爷爷在睡觉。
“小雪，”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
“我什么？”
“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啊？”他问完脸有点红，而她则瞬间脸红成了熟透的虾。
“没……没有……”
“那……”他慢慢地靠近她的脸，“我想亲你一下……”
她没有躲开，只是把脸往后退了退。不过她身后是凉亭的柱子，无处可退了，然后，然后就感受到了他柔软的唇。她没有意识到那时的自己，牙关紧闭。
他停了下来困惑的看着她：“你干嘛把嘴巴闭那么紧啊？”
“有吗……”她更加不好意思了，从他怀里逃开，“那你别亲我了，我不会，真不会。”
他追过来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了怀里，“你不用会，不过不要那么紧张嘛。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他慢慢贴近碰到了她嘴唇，她就跳开了，“好了，这一次算成功了。”他无奈，抱过她，想抱着心爱的宝贝，轻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那些年少青涩的爱情，懵懂笨拙的爱，站在回忆里，定格成美丽的画面。而她觉得，现在的他们，对于那段美好的回忆而言，变成了陌生人。
“小雪，你为什么那么定不下心……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说跟我在一起不快乐……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争执……为什么宁愿选择你那些朋友，也不选择我……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有我一个人爱你难道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总是说你不自由……你不是说你只爱我，有我就够了吗……你不是说你这辈子只会嫁给我做我老婆吗……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小猪婆，以后要给我生很多小猪的吗……你不是说，你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吗……你不是说，你希望你的未来有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追求你所谓的自由……”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有泪滴落，滑进她的脖颈间。
“因为你的爱，太自私了，你逼着我放弃了其他的一切。你能不能接受我的那些朋友……”她的心也软了，这样深爱她的沈睿谦，这一次会不会妥协呢？
“你的朋友，你的那些朋友，你又提他们！有了他们，你就像刚才在酒店里那样吗？喝酒，和男生搂搂抱抱，什么形象都不顾？！不可能！”他站起身来，看着慢慢坐起身来的章暖雪，“呵呵，我真想到，我到头来，还不如你的那些狗屁朋友重要。你说我的爱自私？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难道我要跟很多人一起分享你的爱？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全都是屁话！章暖雪，你就是个彻底的骗子！我们彻底结束了！”沈睿谦比以往更加愤怒，决绝，拉开门出去了，留下章暖雪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泪流满面。
沈睿谦，你说你爱我，我相信。可是，你真的爱我吗？
爱是自私的，但我爱你，真的意味着我只能拥有你一个人而要放弃全世界吗？爱一个人，难道不是要让对方开心吗？你总希望我爱你，就是把你当成我的全部，那么是不是对我自己太不负责？
太过极端的爱就像让雪莲花长在峭壁巅峰的一根弦上，美而残忍，代价太大。
是我不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世界，还是你不愿意为了我接受我的世界？是我太自私，还是你太偏执？爱情里的对错，谁能说的绝对清楚。绝望的我们，只能选择自我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