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
白堇簌蹑手蹑脚的在我旁边蹲下,示意我出去。
我跟着她,一路来到洗手间。
她倚靠在洗手池旁,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我最喜欢看堇簌抽烟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然后缓缓的吐出烟圈,我承认堇簌确实是个气质美人,百看不厌。不久前我也这样,可是当我听说吸烟有害下一代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的戒烟。
她眯起眼看着我,“怎么,想来一支?”说完她一脸淫笑。
我假装性的摇摇头。我看见她嫣然一笑,我鄙视的说到,
“装什么文艺女青年?自己什么样不知道啊?”
我笑着抢过她手里的烟,猛地吸两口。因为太久没吸过烟,突然觉得有点呛。堇簌看我被呛到的样子,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
五个月了,不知不觉我们相识五个月了,我竟没有发现我如此依赖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大我两岁,却懂得甚多。她明白的道理好似我一辈子懂得那么多。
那是堇簌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提起她的过去。
她也曾疯狂的爱过一个人,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予了他。她的吻,她的第一次,她三年的青春以及她所有的真心。可是到了最后,她才发现他是个有家的男人。当她看见男人家里的小孩,她才明白自己的出现是多么的可悲。
她那时很痛,痛到想轻生
。可是后来她只说了一句话,就结束了那段撕心裂肺的付出,
“草,那个王八蛋,不值得我为他那么做。”
我很佩服她这句壮烈的话。后来的日子里,她一直说,若当初那个男人没有五岁的小孩,她一定阎了他。
她心里也同样的有着一道疮疤,不深不浅正中心窝。
我承认,我不够勇敢,我始终不能放下过去,让自己开始接受新的生活。我没有她那么果断。
就像是那句话,“有的人不是说不爱了就不爱了,有的事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钱柜何婉棠大喊的那句话,我不禁笑道,
“呵呵,有时想想,何婉棠和唐可还真像。”
小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呵,你借景抒情啊。我看新来的林可琼可是一条大鱼。人不错。”
我笑着打了堇簌一拳。
我闭上眼睛,开始祈求。希望堇簌,可以再爱一次,哪怕轰轰烈烈就好。生命中经常会遇见许多不知名的人,翻开记忆,这些人给了你致命的疼痛,却不能陪你走完一生。
这就是人生。
我慢腾腾的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午后的阳光真好。暖暖的,我惬意的伸了伸懒腰。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穆谣从外面刚闲逛回来,手里拿着凉凉的哈根达斯。
穆谣嘴上带着浅浅的笑,一想到我看见这甜品的反应,就不由得开心。“靠,睡着了?”穆谣嘟着嘴看着熟睡的我,拉过凳子坐在旁边。
他不在的这三年,我就是这么硬撑着过来的。当初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承担这么多。穆谣不禁皱眉,骂道,“傻x”。
我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我的痛处。
他知道我心里是痛的。
那么爱的一个人,突然间就不见了,而且是再也回不来了。穆谣轻轻的亲吻着我的额头,随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远处刚从开水间出来的林可琼正见到这一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一丝丝的不安。
我醒来时,穆谣就坐在我的身边。看见我醒来,他一副沮丧的样子。
我睡眼朦胧的问他“干吗?受委屈了?”他不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融化掉的哈根达斯。我恍然大悟,他给我买了我最爱吃的哈根达斯。
我笑着掐了掐他的脸,“嘿嘿,还委屈了。晚上请你吃饭。”穆谣像个得到甜枣的小孩,用头在我胳膊上使劲摩擦。
我笑着说,你真幼稚。
林可琼远远的看见我笑,不由得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呵,这个傻女人,笑起来这么好看。身后突然被人抱住,淡淡的香水味袭来。
“呵呵,想我了没?。”何婉棠笑着问他。林可琼回抱住身后的女人,“你说呢,婉棠。”
这一刻,林可琼和婉棠是相爱的。
所有人的出现都是戏剧性,破坏与被破坏都不是主观因素,都是因为一个情字。因为一个情字,所以才会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奋不顾身。
我的工作终于正式落实。我转正的时候差点笑到喷血,我终于可以拿到稳定的工资了。
工作需要我必须和林可琼一起外出去见客户。
我和他办好正事后,又跑去大吃了一顿。不用我掏钱,我吃的那叫一个开心。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自己,所以总是对我关爱有加。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
林可琼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严肃的问我。“苏念,你喜欢穆谣么?”
“啊?怎么这么问?我和他,就是小时候的玩伴。家里是世交。哈哈。”回答完,我又疑惑的看着他。
“干嘛?怎么突然间这么八卦,哦,你和他们一样,希望我早点嫁出去。”我假装性的挥了挥手中的拳头。
他随手点燃一根烟,“呵呵,你这么漂亮,是男人都会想把你留在身边。”林可琼坐在我对面,左腿搭在右腿上,衬衫的扣子解到第三颗,小麦色的皮肤都露在外面。烟雾缭绕在他的脸庞,他眯起眼睛看我。
我伸出手,“哎,给我一根。好东西大家分享嘛。”他愣愣的看着我,他大概没猜到我会吸烟。
他撇撇嘴,拿给我一根,“我不喜欢女人抽烟。”
说完还一脸厌恶的表情看着我。
我鄙视的接过烟,点燃,然后缓缓的吐了一口长气。
“我又不是你女人。”我无所谓的盯着他。
他换了个姿势,“呵,我的女人都不吸烟。”他顿了顿,又看着桌上不断震动的电话。何婉棠的名字在手机屏上忽明忽暗。
“接啊,婉棠不会怪我和你共进晚餐的。”我掐灭手里的烟,点头示意他接电话。
他只是吞吞吐吐的回答,没说两句就挂断。我看戏似的看他,“呦,就是这么对你女人的?要是你是我男人,早就抽你了。”他依旧不动声色,坐在那吸烟。直到烟灭,他才起身穿上外套,“如果你是我女人,我早就把你踹了。”他又露出轻蔑的笑。
靠,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林可琼问过我之后,很多个日子,我都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穆谣。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直都没有答案,就像我不知道苏奕喜不喜欢我。
就像是个迷,一个我可以看清真相却无力看清的谜团。
日子反反复复的过,我们依旧是每天一起吃饭,然后很多人一起杀到钱柜。但多了一件让人舒心的事,就是穆谣会早起亲自动手为我做早餐。
只有我们的屋子里,每天会面对面的傻笑。他好像很空闲,每天都有很多时间陪我。看着他,好像我的生活安定了许多。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可是我却不能动情。
正如堇簌说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傻x,我回赠她说我是天地下最快乐的2B。
她不语,我知道,她是真的希望我能有个人疼。我何尝不希望,只是我不知道我和穆谣的感情是不是能用爱情来定义。
距离爱情那么近,试着靠近才发现太远。
堇簌问我,“那现在呢?喜欢么?”
我笑着回答她,“没办法,我离不开他。”
我很庆幸穆谣在的日子,给我错过了的青春填补了莫大的欣慰。
我一直以为我们心里的想法都是看得到,我以为我们看见的就是最真实的。可是我错了,有的事情和我们看见的无关。说出来只会增加惶恐与不安。
接到堇簌的电话,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当时我正看着唐可和婉棠他们在我面前晒幸福。如果他们不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一定会拿水泼得她连她妈都不认识。
堇簌说她只想见我,不想见任何人。
唐可和婉棠死活要去,何婉棠坚持说,
“其实堇簌内心是想见到我们的,但是她怕我们这些有家之人业务繁忙,所以才只打电话给你的。”
我听着似乎有一些道理,就应了她们。
看到堇簌的时候,她已经满脸通红的坐在那看我,她的眼泪就一直在眼眶里停留着。
她说,“苏念,你来了。”
我急切的拉过她的手,忙问怎么了。可是我察觉到她见到唐可和婉棠时嘴角的不自觉的抽动。她挣脱我拉住她的手,笑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一定与感情有关。
多么俗气的字眼,却牵连着无数人的心。
我们四个僵在那里,婉棠和唐可见到堇簌严肃的表情,都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堇簌才说,“我喜欢的男人不爱我。”
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看向婉棠,从未移开。
婉棠见堇簌终于说了话,于是慷慨激昂的说,
“妈的,哪个不识货的狗东西,不喜欢我们堇簌!”
我和唐可一下子被婉棠生猛的话给逗笑了,但是我却发现堇簌眼里隐藏许久的眼泪缓缓地落下来。
堇簌一哭我们都乱了手脚,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口中不爱她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又是谁,我们一无所知。
婉棠说,“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棵葱。”
堇簌只是冷笑了一声,没回应。我就坐在堇簌的对面,但是她看向我的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中间有千万个银河系。
我知道堇簌不想说,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说。还不如等她平静了开口对我讲,那样她心里也会好过点。
唐可和婉棠又开始了他们的爱情观阐述,我无奈的望着他们。我没有认真的听他们讲话,但是我记得婉棠的最后一句话,
“以后要是哪个小贱货看上我家林可琼,老娘就一掌劈死他。”
话落,堇簌的脸上一片惊讶,随之而来的就是看不清的空洞与落寞。
到最后散场,堇簌还是没有说出关于那个男人的故事。
凌晨的时候我收到了堇簌的信息,
“苏念,我喜欢的男人是林可琼。”
时间飞逝的过,我失去了太多。
我没办法原谅的不光是我不明的爱情,还有永远消失不见的亲情。
又是晚饭时间,不过这天我和穆谣呆在家里。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看着我碗里堆积起来的菜,我笑着说够了。他突然放下筷子,说,“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我依旧笑着说。
“你家,阿姨很想你。说想见见你。”他低着头,不敢抬头。
“我不想,我不敢面对。”我眼里闪烁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再晚,就没有机会了。”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什么意思?”我突然很紧张,恍惚间一丝不安的情绪步步逼近。
“阿姨,已经癌症晚期了。是胃癌。”他眼里闪烁着泪光。我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大叫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妈妈身体一向很好。她身体很健康。一定是你骗我的。你想这样骗我回家。”说完我慌乱的拿起筷子,可是手却一直在发抖。眼泪已经漫过面颊。
穆谣夺下我手中的筷子,用力的抱紧我。“苏念,别再骗自己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隔着窗户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医生告诉我,妈妈是因为长时间不涉食加上心理急火,导致的胃癌。
我的心就在一瞬间好像被掏空了,像被什么狠狠的敲打着,猛烈地疼。
心,好疼。真的好疼。
我缓缓的推门进去,坐在她身边。我看见输着氧气的她,脸色苍白。
“妈妈,我回来了。”我拉住她颤抖的手,我看见她眼角流出来的泪。我强忍住眼泪。我轻轻的拍打着她,给她哼唱着小时候她唱给我的摇篮曲。她的手在我手里一点点的滑落,到最后心电图上的波线变成直线。我发疯了一样叫着医生,穆谣紧紧地抱住我,我哭着嚷着叫妈妈的名字,可是她还是就这样睡过去了。
她真的不要我了。
她真的一个人去了。她不管我了,看不见我了。
妈妈,别扔下我啊。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我挣脱穆谣怀抱,跑到妈妈身边。用力摇晃着她。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回来了,我说我回来了。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苏念啊。我是小念,你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
你回答我啊。回答我啊,妈妈。
最后我只听见医生的,家属请节哀顺变。
一瞬间,我听见世界崩溃的声音。看着眼前的女人,我疼痛的说不出话来。我跌坐在地上。妈妈离开我了,真的离开我了。脑子里闪过所有的记忆,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很小的时候,就是她一个人在抚养我。她疼爱我,照顾我。可是后来因为苏奕,我离开了她。无视她的难过,她的无奈,对她不闻不问。
妈妈,我错了,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做,只会陪着你。如果我在,你就不会对自己不好,都是因为我。
你回来吧妈妈?好不好,回来吧。
妈妈,女儿知道错了。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我无尽的哀嚎。
妈妈的后事是穆谣处理的。穆谣的妈妈爸爸也从新加坡赶回来参加葬礼。他们让穆谣好好照顾我。并给了凌漠一大笔钱,说是妈妈没过世前积攒下来的,一直寄放在他们那里。
那天之后,我整整一个星期都趴在床上。不吃不喝。
盯着天花板,日夜流泪。
期间唐可,堇簌,林可琼有打过电话来,不过都是穆谣接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记得眼泪从我眼睛里一直一直的流。嗓子很痛,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晚上的时候,穆谣就一直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他怕,他有一眼看不到,我就会做出让他后悔不及的傻事。
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会消失。我的指甲印进他的手上,鲜血从他的手上流出,可是他依旧紧紧地抱着我。
他不痛,他知道这一点痛和我相比,只是微小的尘埃。
那天晚上我依旧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感觉自己像被绳子勒住了喉咙一样,张开嘴说不出话,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疼痛,与浓浓的血腥味。
穆谣慌张的摸着我的头,他确定我是高烧之后,慌忙的抱起我去医院。他抱起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眶红红的,然后眼泪就那样顺着眼角直直的留下来。
冰凉的泪,滴落在我的额头上,脸上,嘴唇上。
我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
趴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我转过头望着窗外的他,眼泪直流。
穆谣,就是那一刻我想和你相守一辈子,然后弥补你过去为我所作却没有回报的爱。
我感觉,眼泪流进了我的心里。
还好医生说我只是长时间不吃饭,加上急火攻心导致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站在窗外破涕为笑。
我突然想起唐可的那句话,
“苏念,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穆谣了。”
这辈子,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像穆谣这么爱我的人了。
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他的脸,他瘦了。眼眶塌陷了进去。下颚有轻轻的胡茬泛出。
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一瞬间却只变成了一句,“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他突然就眼泪漫过脸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说,苏念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你。我不能分担你的难过。我不能分担你的痛苦。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
我强忍着泪对他说,傻瓜,有你在,我不那么难过了。
他抱住我,他的眼泪沾湿了我的衣袖。
在我没办法继续走路,看沿途风景的时候。是这个男人陪着我一点一点的走过来。他不计较他付出的爱有多少,甚至纵容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本不该有的人。
我想,我真的该对苏奕说再见了。
我不想丢失他,我想要用力的拥抱的男人。
苏奕,对不起。
我想要和穆谣在一起了。
如果我继续活在你透明的世界里,会窒息而亡。
穆谣,我曾经日夜拉住的手,我想要抓住一辈子。
可不可以,一直走下去,我宁愿剩下的日子只有付出。
我愿意回报你,以一个英勇的姿态华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