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环境，楚子矜不陌生。
他是出了名的浪子。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是逆子。自少年时便结朋饮酒，打马逐猎。放荡不羁。好在生性良善，没有过伤天害理之事。只到有一天楚老爷发现子矜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和练就了惊人的内力和武学，惊出楚老爷一身冷汗。再不约束这匹野马，会成祸害。于是在深宅中锁了两年。
至于子矜从哪里学的武，如此高深莫测。子矜是怎么也不说，只是说八岁那年，在后山玩，遇一柴门老翁。每日口授歌数句，按照其要求练习。十年间，日积月累，不知不觉。
楚老爷按照子矜所说，去过后山。简陋的茅屋依旧，只是人不知道何处。
楚子矜此刻坐在这歌榭酒楼里。似乎远离了冷冷的刀光和埋伏的箭簇。
他只想听歌。慢慢地喝下这壶温热的花雕。
“春巷夭桃吐绛英，春衣初试薄罗轻。
风和烟暖燕巢成。
小院湘帘闲不卷，曲房朱户闷长扃。
恼人光景又清明。”
歌之，舞之，蹈之。一曲《浣西纱》
饮之，和之，醉之。一壶淡花雕。
楚子矜微闭着眼。似乎又回到梁王府的冬夜暖堂，有长袖舞。有鹤漫步，……
楚子矜心头一阵酸楚，如花雕淡淡的后味。水中花，镜中月。梦里黄花，雾罩荷塘。为什么美好的东西都是这样摸不着，抓不住，如雾，如烟，如梦，如幻。
“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老去逢春如财。唯有，茶瓯香篆小帘
栊。卷尽残花风未定。休恨，花开元自要春风。试问春归谁得见？飞燕，来时相遇夕阳中。”
楚子矜，没醉，他清醒得很。他也清楚此刻的楼上楼外，有很多把刀，是冲他来的。
他似乎也感觉到眼前这蒙纱的歌女，居然有如此好的歌舞。非同一般。似乎有什么不对。他定眼仔细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就是云仙。
楚子矜正要起身，闻歌声忽变：“狼烟四起兮，暗箭藏。苍茫四海兮，何处任飞扬。收吾剑兮，藏吾芒。归故里兮，琴瑟悠扬。江南夕阳兮，远苍狼。……”
楚子矜当然听得懂云仙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有些茫然。他不能动，更不能同云仙说话。
他似乎感觉到，云仙一定知道这其中的阴谋和秘密。
他默默地望着，这嬝嬝婷婷的，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的佳人。
曲终了。舞停了。静了。走了。如一朵浮云被风吹走一样。
很冷。尽管有一盆炭火在前面。但已经不知道何时熄灭了。留下一小堆，白白的，细细的灰。冷，楚子矜感觉到冷。比刀光冷，却不如刀光的阴寒。这一壶花雕酒，也没让他感觉到暖和。
是天太冷了。这京城的天气似乎罩着一股冷气。很冷，很压人。
楚子矜起身了。他想喝酒。喝很烈的酒。像火焰一样蹿进胸中的酒。
当然，这醉花楼是没有这种酒的。醉得只有花，淡淡的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