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刚怔了一下。
林方晓是个很心细的人。他嘱咐人“小心”自然是寻常事。不寻常的是他的语气。
顾金刚见林方晓要了一份早点，拎在手里往外走，忍不住问：“你这是跟谁说话呢，怎么这么温柔？”
林方晓从袋子里捞出一颗热气腾腾的包子一把塞到顾金刚的嘴巴里。
“你怎么这么多话！”
顾金刚嘴巴被噎住，一边指着林方晓，一边着急咽包子。
林方晓走在前面，继续说：“我看你忘了我刚才那话吧……别去打扰嫂子了——什么男人啊，又八卦又琐碎又话多。换我也不待见你……”
顾金刚跟着林方晓那匆匆促促的脚步，嘴巴只是不得闲，心里却巴不得早把这句还给林方晓：又八卦又琐碎又话多——他听到楼上塑钢窗推开那吱吱咯咯的声音，白春雪正对着他们俩挥手。
林方晓脚步又快了些。
……
唐恩窈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手指在电话屏幕上滑动着。
下雨了。
疏疏落落的雨点子打在窗上。
下雨天，睡觉天。她很有一觉到雨歇的想法。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翻身起立。今天周六，不用上班，但她有事情要去办。洗脸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家里怎么这么安静，竟然连Lucky母子都没动静？她擦掉脸上的水，推开门一看。Lucky和Yoyo正趴在她门口，见到她立刻抬起了头，齐刷刷的，跟设定好程序似的。
看着那两对亮晶晶的眼睛，真是有什么样的烦恼也该忘了。
恩窈笑了。
这才想起来，爸爸出差，妈妈说今天一早跟姑姑一起买什么东西……买什么东西？她回身捞了电话打给妈妈，问早饭给预备的什么？
唐太在电话里又没好气的骂她懒死了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不是这几天说想吃汤汤水水，自己煮方便面吧那个绝对汤汤水水。
恩窈就笑。听到电话里有两个女声。辨出是姑姑和姐姐。她就问你们今天到底是出去买什么啊还这么隆重咱家四个女人去了三个？
唐太就说，嫁妆。
恩窈大笑起来。说不是吧，这提上日程了？都买什么啊？我听说姑姑早几年就已经给姐姐全都备好了啊……
她的话被唐太打断。唐太说，不兴我们逮着一个能花钱的机会猛花钱啊？反正我是够想办喜事的。女儿嫁不出去，嫁外甥女儿我都不知道多高兴呢。
恩窈继续笑。听着电话里，姑姑和姐姐也在笑。她就说，妈你听听你这语气，不带这样的啊，抱着醋坛子也不见得能冒那么大的酸气，隔这么远我都能闻到了……那你们逛街吧，今天下雨，逛街的人少，正好儿！
她也不待妈妈还要说什么，说了再见就挂电话。外面雨下的还挺大的，她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流淌成沟沟壑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想起要给Lucky和Yoyo添水添食。两只狗狗却跟她撒娇，不肯就吃，一路跟着她往楼下来。
唐太自然给女儿留了早点。只不过是需要恩窈自己动手。恩窈看着颗颗饱满的馄饨，和配好了的紫菜芫荽，笑着去烧水，好像已经闻到了虾仁馄饨的香味。锅子里水响的时候门铃也响了，恩窈跑过去一看，屏幕上竟然出现的是孟豆豆。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将要按键又犹豫，就听孟豆豆说：“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一直在这儿淋雨？”
锅子里的水沸腾了。那声音让恩窈心烦意乱。心一横按了open键。回到厨房去。她水添的有点儿多，水一沸腾，将锅盖顶的不停的在动，滚水四溅，她想伸手去掀开锅盖又不敢，滚水溅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回身找隔热手套，又不知道搁在了哪儿……她下意识的要掏电话打给妈妈，就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推推到了旁边。
“喂！”她叫。
孟豆豆理都不理她，伸手先将火调的小一些，拿起锅盖来，看一眼里面的水，转头看了唐恩窈一眼。
“你添的水能煮一头猪了。”他说着拿了一只水舀子从锅子里往外舀水，一下，两下，三下。
“要你管。”恩窈推他。不就是煮馄饨，她又不是不会。她只是……添多了水。见鬼的，她刚才想什么去了？
孟豆豆纹丝不动，抬了下巴，“你坐着去。”
“孟豆豆这是我家。”恩窈说。怎么这小子反倒像是这个厨房的统治者？
“你放心我没这么着急把这儿变成我家。”孟豆豆背对着恩窈。声音有点儿低。他重新把火苗调合适，透过透明的锅盖，看着水一点一点儿的再次沸腾。
恩窈停了下，“孟豆豆，你……”
“我本来不应该这么没礼貌，大清早闯到你家里来的。”豆豆在旁边水池里认真的洗着手，再打开锅盖，拿了盖垫在手中，一撮儿一撮儿的馄饨往锅里放，抄了锅铲在手中，“但是我忍不住。”
恩窈沉默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孟豆豆熟练地把配料一一的放进锅子里，还打了蛋花。只一会儿的工夫，满室飘香。
恩窈抿了唇。
孟豆豆拿了汤碗给恩窈盛出来馄饨，端到她面前，问：“洗过手了？”
恩窈心想真是职业病：且不说她洗手没有，谁吃馄饨用手抓的？
孟豆豆坐在恩窈对面，自然看得清楚她眼神里那份儿不耐烦。于是说：“你先吃。”
“……你呢？”恩窈很不想问这句。
豆豆一笑，好像很开心她问起。露出白灿灿的贝齿，说：“我吃过了来的。”
恩窈眼瞅着面前的汤碗。碗里的馄饨汤料十足，味道只是闻起来就甜鲜诱人，恩窈饥肠辘辘，实在抵不住这诱惑。便也顾不得孟豆豆其人，只管低头去吃馄饨。吃的很慢。汤滚馄饨热是一方面而已……她慢腾腾的吃着。
孟豆豆目不转睛的看恩窈。她小口气的吹汤匙里那颗透明的馄饨，然后小口小口的吃。这吃相是他从未见过的斯文。他明白她这是“借题发挥”。他有的是耐心等她吃完。那一碗，她吃的再慢，也不过是12颗馄饨而已。
恩窈刚放下汤匙，一杯水推到了面前。
“豆豆，我昨天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吧？”她没碰那水杯，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