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弱水就将我从睡梦中叫起来,我似醒非醒的跟着她来到房屋前的碧水湖边,我仿佛是在自己浅浅的梦里游荡着。当我还没有从蒙蒙迷雾中完全清醒过来,“扑通”一声,便被弱水毫不留情的推到了湖里面。
“你干什么啊?”湖水浸透了我的全身,我一个激灵,完全从浅梦中清醒过来,生气的朝岸边吼道。
她调皮一笑,“这是要锻炼你的耐寒能力,今天是在凌晨进水,明天就半夜让你泡在水里。”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这是怎样的魔鬼训练,我的凡胎肉体怎么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我是人不是神。我仿佛已经看见流着鼻涕,不停打着喷嚏,感冒严重的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学法术会是这样的。
“我才不要泡在水里,我会感冒的。”我努力往岸上爬着,还差一点我就从水里面完全出来了,没想到又是“扑通”一声,弱水“哐当”一脚,又把我踢入了湖中。我不放弃的再三尝试着对这种苦行的反抗,但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弱水毫不留情的踢了回去。
在尝试N次后,我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湖里面,我妥协了,我放弃了,我眼神恶毒的盯着岸边这个没有一丝同情心的美丽女人,冷得浑身只打哆嗦。
“啊切,啊切…”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真的感冒了?没有这么羸弱吧?”。弱水试探性的问道,惊讶于我的弱不禁风。
我翻了一个白眼,我已经没有力气跟她争辩了。好不容易日出东方,我终于从湖里出来了。刚换上一件干衣服,又被弱水拉到湖边,练习结冰法。
“集中精神,心无杂念,一心想着水结成冰的过程,靠着意念使湖面结冰。”弱水一直在我耳边重复着这些话,她的声音坚定而有耐心,可到了我的耳中,就变成了聒噪。
我又不是贞子,还靠意念,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再说了,水结冰的过程不就是液体变为固体,我心中不满的嘀咕着,然后伸出手指指向湖水,发泄似的大声吼道,
“变”
湖水纹丝不动,只听见“呱呱”的蛙叫声。
“再来”,随着弱水无数个再来,我反复做了无数了结冰动作,看着弱水的脸由白变青,再由青变黑,我也不免郁闷起来,有点智商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就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会特异功能的人嘛。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想点石成金,将凡人修成神。
几天过去了,旭阳来检查成果,他命人端来一盆水,很是认真的说道,
“我理解初学阶段可能有点困难,所以我不要求你将一湖水冻成冰,但你要将这一盆水给我冻成结结实实的冰块,我想这样简单的事,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着弱水站在一旁,脸不停的抽搐着,我忍不住想笑。又看了看这一盆澄澈的水,我感觉像小孩子办家家一样,旭阳认真的表情,更是增添了几分喜剧性,惹得我真想大笑,可我还是使劲忍住了。
旭阳转过身朝弱水笑笑,“弱水,我相信你,你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看见弱水的脸都快抽成包子了,那表情甚是尴尬。
而月影则是满脸的好奇,盯着那一盆水,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我吞了吞口水,深吸了几口气,架势十足的挽起了袖子,加足了底气指着那一盆清澈见底的水,大声喊道,
“变”
众人都凑了过来,只有弱水远远的站着,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只见清透的水面倒影着一张张脑袋,完全没有结冰的迹象。我见此情景,又喝道,
“变,变,变变…”
众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盆里的水,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房间里格外的安静,一只蚊子很不识趣的“嗡嗡”的飞着,旭阳的脸阴云密布,月影一脸的好笑,我安静的等着暴风雨来临时的狂暴。
“弱水…”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上空,天边的晚霞被硬生生的撕裂了一条缝,触目惊心的将天空分隔成两半。在半空中悠闲飞着的白鹤,在这充满煞气的声音响彻云霄时,也一个不稳,直直掉到了地上。
弱水一脸的无辜,“这,这,我,我…”,结结巴巴的,半晌没有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旭阳突然转头怒视着我,步步紧逼,突然,他愤怒的抓着我的手,将我往外拖去。
“不要杀我,我可以在努力试试。”求生的欲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使我放下了骄傲和尊严,苦苦向他哀求着。
“大哥,你不要冲动,你就让她再试试吧。”月影一脸的焦急,没想到,月影居然会帮我说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就已经被旭阳死拉硬拽的拖了出去。
正当我恐惧连连,悲哀自己马上小命不保时,旭阳居然将我扔到一匹乌黑光亮的马背上,他自己也坐了上来。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依然一言不发,脸上是暴怒的神情,他不会要在郊外将我杀掉吧,然后再抛尸荒野,让食尸鸟一点一点的吃掉我的身体。我的思想犹如一匹脱缰的马,胡乱的想着各种死亡的方式,我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更加死命的问他。
他仍是不发一言,只是狠狠的瞪我一眼。我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要不然,我可能死得更快。我安静的任由他带着我去往行刑的地方,恐惧是我此刻的心情。
傍晚的残阳仍旧余热未减,晒在人脸上,火辣辣的。马儿一路向南方奔去。一半的太阳已经隐在了地平线下,绯色的晚霞映照着天际,仿佛燃烧的熊熊烈焰。
我们已经离开了王城,奔跑的马蹄卷起滚滚黄沙,扬尘万里。王城外的景象让人震惊,这居然是犹如另一番天地的存在,与绿意盎然的王城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望无垠的皲裂的土地,仿佛久旱之人干涸的嘴唇,风夹杂着热气迎面扑来,我顿时觉得口鼻发干,“咳咳”的咳了起来,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一棵草生植物,满目荒凉与萧条,热气逼人,我的眼睛都被熏得几乎睁不开了。
“这,怎么会这样?”望着广阔的凄凉,我喃喃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有如此贫瘠的地方。
马继续在干涸的土地上驰骋着,喘着粗气,马身上冒出了滴滴汗珠,连马也不能忍受这里的炎热,人就更不用说了,谁能生活在这没有水和植物的地方啊。
空气中飘来一股腐臭味,慢慢的味道更浓了,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团黑影逐渐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距离太远看不怎么清楚。随着我们的行近,眼前景物清晰起来,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我吓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胃里一阵翻腾。
皲裂的土地上,躺着一具具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了,被秃鹰啄去了眼睛,有的没有了胳膊,有的没有了腿,而有的就只剩下躯干,这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我抬眼扫过这些残破不堪的躯体,心中充满了同情和对这种人间地狱的厌恶。突然,我仿佛听到一个微弱如梦呓般的声音。
“救命…”
我的心“咯噔”一下,有人还活着。
我灵巧的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怎样的灾难,让这娇小的身躯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我要救这孩子,我不能让这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流失在荒郊野外。
“你救不了他,这干涸之地没有水,没有水,他就会因为饥饿和干渴而死。”
背后传来旭阳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我转头狠狠的瞪着他,突然看见他腰上的一把月牙弯刀,我灵光一闪,沙漠中的商旅在没有水喝的时候就是喝骆驼血而生存下来的。
“把你的刀借我。”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后释然的笑道,
“你的心还真狠。”
他将刀扔在地上,我走过去捡起来。
“去吧,用你的双手解决他的痛苦吧。”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说话,拿着弯刀,走向小孩,心一狠,双眼一闭,右手用力一割,左手传来钻心的疼痛,鲜红的血顺着我雪白柔嫩的肌肤淌了出来,我赶紧将手臂伸向那个小男孩的嘴边,一滴滴的鲜血流入小男孩的嘴巴里。看着我的血从血管中缓缓流出,不心疼那是假的,本来我想杀那匹马的,可是又有些不忍。
旭阳惊讶的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难辩。我转头望向他,夕阳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他沐浴在晚霞中,仿佛与多彩的天空融为一体,成为这美丽晚霞图中一道亮丽的景色。那耀眼的金发如海中波涛一般在他的肩头暗涌,蓝色狭长的眼睛如海水一般深邃,薄唇轻轻抿起,不经意间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宛若阿波罗天神降临人间,使我感觉阵阵眩晕。
一丝冰凉在手臂上蔓延,我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渗着,触目惊心的红,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旭阳从金色的袍子上扯下一块布,走过来,拉过我的手,仔仔细细的替我包扎起伤口来,眼中闪烁着温柔,我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多管闲事。”听了这句话,犹如霹雳一般把我从欣赏美男子的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
“要你管。”我没好气的顶了回去,他也没有在反驳我。
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棕色眼睛毫无生气,在他看见我们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的抓住我的手哭喊道,
“求求你们,不要把我拿去喂秃鹰,我不会喝很多水,我也会听话,求求你们了,不要把我拿去喂秃鹰。呜呜…”。
他呜呜的抽泣了起来,害怕的看着我们。我心中一阵酸涩,喉咙也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极了。眼看着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们不把你拿去喂秃鹰,我们啊!不但不把你丢在荒郊野外,我们还要给你喝世界上最甘甜的水,吃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我语气温柔的哄着眼前这个我从死神那夺回来的男孩,还不忘给他一个灿烂安心的微笑。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男孩擦着眼泪,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蚯蚓。”这名字,俗是俗气了些,不过好养活,也蛮可爱的。
“我叫乐乐,你可以叫我乐乐姐。”
“恩,乐乐姐!”
“真乖。”我抚摸着男孩犹如杂草般脏乱的浅黄色头发。
蚯蚓很快恢复了些精神,虽然只能慢慢的活动身体,但这对一个在死亡边缘的人来说,还是太快了。难道,我真的是雪女?所以蚯蚓喝了我的血才会好得那么快。
一旁的旭阳轻轻的看着我们,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乐乐姐,我们是要去哪啊?”在回去的路上,蚯蚓还是忍不住问我。
“我们要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那儿的水是蓝的,草是绿的,还有好多好多吃的,你去那,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想,这样的地方对一个长期忍受饥饿的孩子来说,无非就是天堂。
“我好想快点到啊。”
“快了,快了,我们很快就会到的。”
一轮明月高悬于深邃无边的夜空,风卷起细细黄沙飞旋在空中,我们的声音也淹没在了这空旷的月夜下。远处王城的灯火灿烂无比,照亮了上方的夜空,使繁星隐藏在灯光中,只见点点星光。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上的人们欢笑着,互相交谈着,好一片和乐升平,繁荣盛世。与城外那遍死亡之地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在繁华之地笑着,一个在夜色苍茫中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