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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坐在医院的长廊中,手指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残留在上面的血迹已经干结,将掌心的纹络描绘的分明。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想要将暗红清除干净,也想要将此时的情绪清除掉。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慌乱过。

“田甜,我们先回去吧?”

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感觉是那样的遥远,将我飘忽不定的心绪牵引回来。机械地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发呆了太久,还是因为什么原因,眼神有些恍惚。努力凝视了眼前好久,才看清楚说话的人。大片灰暗袭来,辛凯高大的身子背对着灯光,表情看不真切。

我再次垂下脑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田甜,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辛凯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轻声说着。

宽大的手掌还是那么温暖,在此刻更是给我冰凉的指头温度。

面对一如既往关心我人,似乎连表情也跟着被冻结一般,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只是任由辛凯握着,低头不语。

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如箭般似乎要将自己穿透。随着看过去,正好与冯阿姨视线相接处。饱含泪水的双眸被瞪大,似无声的控诉,满是怒气。如果眼神真的有力量的话,恐怕我早已经被刺到千疮百孔了。

左手缓缓向上,摸着自己的脸颊,这时候火辣辣的疼痛传送过来,应该已经肿的很明显了吧?陪着散落的头发,狼狈不堪。

“田甜,走吧!”

任由辛凯牵引着,远离了消毒水的味道,隔绝了压抑担忧的环境,逃脱了众人的无声指责。

缩在床角,即使柔软的棉被也给不了自己丝毫温暖,全身还是冰冷冷,可以冻结一切的冷。就这样呆呆愣愣着,之前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血,鲜红的血,缓缓地流出。染红了发丝,染红了地板,染红了我的手指,也染红了我的双眼,视野触及的地方都变成了刺目的红。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用力摇晃着,试图摇醒躺在地上的人。可是她为什么没有睁开双眼,没有再和我争吵,不管我如何呼唤,为什么没有任何作用。大声的呼喊着:“救命救命”。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及琪琪的性命。我只是想打击她,想向她证明自己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想让她知道她有多么的不如我,只是这样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让她受伤的。可是医院的急救室,冯阿姨怒击的那一巴掌,无一不证明我这次究竟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到今天我才反省过来:其实琪琪并没有什么错,错的那个人——是我。心底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想去承认,我真的嫉妒她。

房间很安静,安静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常年都是这样,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是在父母的吵架声中长大的。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不懂的爸爸妈妈为什么那么大声的说话;不懂爸爸为什么每次都摔门离去,好几天不回家;不懂妈妈为什么总是哭泣,长时间闷闷不乐。只知道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害怕到哭。开始的时候爸妈还有顾及,不再有言语上的冲突。可是到后来,任凭我再怎么哭也没有用。再到后来,爸爸一直没有回来,硕大的房间里面只有我和妈妈。那时候妈妈整日以泪洗面,为了让妈妈高兴些,我学着电视里面跳舞给她看,唱歌给她听,那着满分的试卷回家,可是妈妈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即便如此,我也为了能够看到那稍纵即逝的笑脸而努力着,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我的童年是孤寂的。即使身边总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人喜欢,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妈妈经常出国工作,很少回家了,妈妈请了李姨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自己却放弃了做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慢慢长大了,明白了离婚意味着什么。如此轻薄的一张纸,证明我的家庭不再完整,我变成了所谓单亲家庭中的一员,它的重量压到我快要喘不过气。

爸爸妈妈离婚后的几年,陆续组建了各自的新家庭,也有了各自的爱情结晶。而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见面次数逐渐减少,电话里面总是反复叮嘱的几句过后便挂断。看着他们行色匆匆地离去,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我,被渐渐遗忘了。

而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在爸妈怀中,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为什么?为什么属于我的爸爸妈妈可以给他们那么多的笑容,那么多的关心,却对我吝啬?为什么忘记角落里面的我?为什么我不再是他们的骄傲?

记得小时候转学过去的第一天,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角。大家玩耍的时候,她只是露出渴望的眼神,却不会上前加入到我们之中。看到她,觉得好可怜。出于好意我上前伸出了小手,邀请她一起玩,却不想被身后的小女孩拉开了。那小女孩悄悄对我说:“不要和她一起玩,她是没有爸妈的孩子...”

当我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小小的心觉得好伤悲。爸爸妈妈聚少离多,我是不是也变成了她们说的没人要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变得像那个女孩子一样可怜,没有人愿意接近?所以当时我就决定,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爱我的爸爸妈妈,是一个倍受疼爱的孩子。伪装着一切都幸福的让人羡慕,即便事实情况与之完全相反。

再次注意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她竟然变了一个人。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人也变的开朗了很多,身边的人也接纳了她。后来才知道,小女孩的爸妈之前一直忙着做生意,现在挣了大钱回来了。我们一群小孩子,不懂得生意、钱的概念,只是知道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发亮的小公主,这些就够了。而我身边的人也逐渐向她走近。

本来有着相似情况、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为什么现在会有差距?为什么她的父母回来之后把她当做宝贝,而我的父母却在去年离婚,永远不会再在一起,不会视我为珍宝?为什么她可以笑得那么灿烂,而我却只能佯装开心?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变成了她的朋友,连我仅剩的骄傲也夺走?这不公平!

我将所有的嫉妒压制在心底,走向她,与她成为了朋友。可是我的目的并不是朋友,我不能够容忍她变幸福、耀眼。直到今天,我也在为年幼时过于成熟阴暗的心理感到惊讶,小小的年纪便有如此心机。

借由朋友的名义,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想让她出丑,变回之前默默无闻的人。做了太多的事情,有些都已经忘记了。弄破她最爱的衣服;抢走她最爱的礼物;破坏她在同学心中的形象;强迫她上台表演,想看到她窘迫的一幕。可是那个傻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我,把我当做她最好的朋友,不曾有过怀疑。有时候,我也想就此打住,不要再伤害这个真心对我的朋友了。可是在我做的一切“陷害”都令她更加耀眼之后,在方展翔喜欢上她之后,我嫉妒到要抓狂。她为什么总是如此幸运,凡是不争却能轻易的得到所有美好?而我是那么努力地去维持着、争取着。

终于,我做出大胆的决定。我把自己的钱包放在她的书包里,栽赃她是小偷。当时很害怕,害怕被识破,也害怕会出现的结果。所幸一切都很顺利,老师、同学,甚至冯阿姨都相信了我。她,成了人人唾弃的小偷,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来找自己,想要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我怎么会承认我嫉妒?怎么能承认我不如她?她悲痛不敢置信的表情,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却没想到世界是这样的小。或者她是我心中的一个结,始终要由我解开。也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吧!

想过要去弥补多年造成的伤害,可是为什么再一次见到她,她竟成了众人追捧的“encore”,身边围绕着优秀的人,比以前更加耀眼夺目?

我真的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又做起之前卑鄙的事情,再次中伤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总是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却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可是看到她出现在眼前,笑容灿烂,光芒四射,我又忍不住想要将她打入低谷。

冯若琪,她是我心中的魔障。挣不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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