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就是河岔。”司机停下了车，宗思杰走下车后才看清这里的全貌。
一条近十米宽的大河从群山中汹涌而下，又在眼前这里被一座石山从中一分为二，成了两条河，河水滔滔不绝，轰呜声动人心魄。
顺着河边往上游走百十步，一座巨大的石拱桥横跨大河两岸，桥身没有多少雕琢的痕迹，古意盎然。不知是时间久了雕花刻文都风化了，还是没有雕刻过。
桥上，停着几辆俗称的“面包车”，似是见到有人来，车主都下了车，向这边看过来。但桥前有一块空地，那里停了十几辆各式轿车，从普通的到高级的，甚至有几辆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名贵限量版。
“这条河，叫毛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而这座桥呢，叫毛河第一桥，桥对面就是去毛河镇的路，大概还有个几百米一公里不到的路，那几辆车，就是毛河镇里人自己的车，乘那几张车，就可以去毛河镇了。”司机说完坐回了驾驶座，发动车后离开了。
“等一下，这位师傅，我还没给钱呢！”女人大喊，却听到司机说：“不用了，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小哥帮你把钱付了。”
女人看了看远去的司机，又看向言若尘，“小兄弟，怎么能让你付呢？我把钱还你。”说着把刚刚拿出来的车钱递向言若尘。
一旁的宗思杰立即开口解释，“不用了，阿姨，我兄弟虽然给钱了，但那个司机师傅没收，所以，钱你收回去，下次遇到那个师傅再给他。”
“真的？”女人显然不相信，狐疑的看向言若尘，却几言若尘点了点头，不禁说道：“你们别骗我。”
“我们说真的，阿姨快带这个小妹妹去毛河镇吧。”宗思杰立即转移了话题，一说到自己孩子的病情，她就把其它事都抛开了。
言若尘与宗思杰走在后面，默契的相视一笑。
“是小尘，这小子回来了。”桥上的几人冲着言若尘挥手，“小尘，快过来。”
言若尘挥手回应，和宗思杰，那名妇女一起走了过去。
桥上三人迎了过来，皆是青年，比言若尘大不了几岁。当先一人冲言若尘胸口来了一下，“好几天不见，帅了不少，找女朋友了没？”
“咳咳……”言若尘却被这不轻不重的一拳打得一阵猛咳，脸色更白了几分。
“若尘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没有恢复，你这一下他可受不了。”宗思杰一边给言若尘拍着背，一边恼怒的盯着眼前三人。
三人一惊，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了？小尘，你受伤了？”
“谁弄的？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找场子。”
“小子，告诉我，谁把小尘弄伤的！”
宗思杰刚要说话，却见言若尘直起了腰，咳嗽着摆了摆手，指向那名妇女，“带她……咳去咳……去老太爷……咳……看病！快！”
“小尘，你舌头上有伤，别说话了，我来说吧。”宗思杰从言若尘那里接过话头，“那位阿姨的孩子得了重病，需要马上去找邹老太爷医治，不然性命堪忧。”
“快去……咳咳……”言若尘咳得胀红了脸，“快！”
“好，小尘，别说话，我们马上去！”一人看向这名妇女，“快，跟我来，我马上送你去老太爷那里。”
“好，好，谢谢，谢谢。”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妇人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跟着青年上了车。
言若尘这才松了口气，任由之前那名青年扶着，青年开口道：“先上车，小子，你给我把小尘受伤的原因说清楚了，我们的宝贝弟弟竟然受这么重的伤，不说清楚我们拆了你。”
宗思杰眼角抽了抽，立即回应，“明白。”
刚才那一阵咳嗽，抽去了言若尘不少力气，全身无力，只能被人扶上车。
“毛子，你呆在这，我把小言他们送过去。”青年坐上驾驶室，对另一名青年招呼了一声。
毛子点头，“去吧，让小月给小尘看看。”
“知道了。”
“说吧。”车上，青年从后视镜看了看言若尘，又看向了宗思杰，目光凌厉了三分，“我宝贝弟弟怎么受伤的？”
“你是？”
“我姓罗，家里老人取了个名字叫罗过，被人戏称为罗锅，小尘叫我小罗哥，你说我是谁？”
“若尘的哥哥。”
“对，然后，回达我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宗思杰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从转学开始，到学校的事，再到大楼的事，连住了两次院都说了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言若尘连连给他使眼色。
罗锅……不对，罗过面无表情的听着宗思杰的序述，但抓着方向盘的手捏得越来越紧，双臂上鼓起了一条条青筋。似乎只要他再用一点力，方向盘就可以牺牲了。
直到宗思杰一股脑说完，罗过都没有说一句话，但两人都感觉到罗过平静的面容下深深压抑的怒火。
宗思杰给了言若尘一个“你自求多福，我爱莫能助”的眼神，让言若尘气得一阵猛咳。
“小尘，别太拼了，万一你再出点事，两位老太爷怎么会受得了？”良久，罗过才开口，没有想像中那样的狂风暴雨，但这样的话，却让言若尘心里堵的厉害，鼻子酸酸的。
罗过叹了口气，“你，小月，一个是同代中最小的弟弟，一个是最小的妹妹，一个是我们这一代的道法最强，一个是我们这一代的医术最高。以你们的年纪取得这样的成绩，我们这百多个哥哥姐姐真的感到由衷的高兴，可以说，我们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但是，无论如何，你们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言若尘眼睛红红的，努力仰起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想想，你进了两次医院，第一次如果不是两位老太爷来的及时，你这条命可就没有了！第二次，第二次！你才出医院，就参与了进去，又是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所辛宗家老太爷来了，你得救了，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你好好的想一想，给我好好的想一想！”
说到最后，罗过几乎是吼出来的，若有人看到罗过的正面，一定会吃惊的发现罗过眼角有泪水无声的滑落。
“我们毛河镇虽然有五个姓，但是，这改变不了我们整个毛河镇是一家人这个事实，我们以你为傲，但你也要为我们想一想，你的强大，不该成为你丧命的资本！”
“对……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罗过猛大吼，一脚踩站了车。
“不要对不起，真的不要。”罗过用很低的声音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我们不想在接受‘对不起’后，等来你的尸体。你明白吗？无论生死灾病，无论富贵贫穷，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族人，是家人。族谱上的这句话，你明白吗？”
言若尘心底一阵抽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后悔？幸福？激动？愧疚？高兴？或许都有，但最多的，是心底那份无法取缔的温暖。
宗思杰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这一切，被这种庞大到浩瀚的家的温情所震撼，无法言喻心底的那份敬仰。
“在所有弟弟妹妹中，你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一个，在言老太爷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能想像当时我们有多心痛吗？浑身是伤，血淋淋的你，面无表情，目光空洞，让我们心痛得窒息。从那时起，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就发誓，要好好的保护你，可你还是会受伤，每一次受伤，都让我们无比自责，这次，如果不是七叔爷的丧事，我们谁会知道你受了那么多次的伤，伤得那么重。”
言若尘深深地埋下了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泪水，还是压抑不住的往外流，像个倔强的孩子。
“那一年，你瞒着我们接受了一个考古队的请求，跟着他们去古墓里，遇到了尸魁。”
宗思杰猛的瞪来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言若尘，他根本就不知道言若尘以前的经历那么凶险。
“只能说你运气好，侥幸活了下来，事后你是如何向我们保证的？现在呢？你做到了吗？”
言若尘只觉千言万语堵在了嘴边，哪怕舌头没有受伤，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更往前，言老太爷去世的第二天，你去做了什么？你去宗祠里偷喝了忘川水！那可是忘川水，喝了会死人的！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老太爷他死也不会安生。他会觉得，为了守住他的尸体，差点害死了你！如果他知道你会去偷喝了忘川水，那么，他宁愿死后马上尸体火化，也不愿意让你去偷喝忘川水！”
“别说……了，别……说了。啊……”言若尘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放声痛哭，孩子一样的大哭。
驾驶座上，罗过低下了头，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打开车门走过来，抱住了言若尘，“哭吧，都哭出来吧。还有，欢迎回家，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