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集团的船队维护车间，在张虎的经营下，已经为海洋岛节约了大量修船费用和保养费用，前几年还建造了一个四十多米宽、七十多米厂的小型船坞，用以对公司船只进行更深层次的修理，规模远超一般的企业自有修船车间。照理说，这样的厂房对付这艘破木船是没有任何问题，可当张顺风、张虎他们爷俩迫不及待开船，跑到群岛外迎接绿眉头、见到真船后，他俩却是马上叫停了海军，然后急匆匆开船跑到黄旗别墅，要求海富将船只转移到正规的造船厂去，说是咱的车间应付不了这个东西。
客厅沙发上，正在跟暂住自家的赵钟焕喝茶聊天的海富很是诧异，问道：“咱们的船坞自打建好以后，连RB买来的渔船只全都能自己修，怎么这还修不了这么一堆破烂了啊？那船不是三十一米长，六米多宽么？咱那么大的船坞它进不去？”
张虎摇摇头，道：“老大，咱的那个船坞的尺寸虽然是够，但设计排水量限是200吨，深度在那摆着。刚才我去接船跟海军同志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发现这小船掀起来的浪花不对劲，于是我们叫停了海军的拖船，实际测试了一下，发现这全部掉了漆的破烂玩意，排水量居然已经达到了240吨，而且还不是满排呢！”
排水量，即船只入水后排开海水的重量，船只能否浮在水面上，全看这个数据。如果封闭的船坞在进船的时候，蓄水不到船只指定的排水量要求，那么船只在闸门关闭后马上就会沉到水里，发生事故——按照现在的船舶设计理念，普通民用的渔业船只，就算是四十米五米长，它的排水量顶多也就200吨到头，像这种小身段、大排水的船，海洋集团还真是没见过。
梁半海不禁皱皱眉头，问道：“没道理啊！木质船舶的排水量应该比金属船身的排水量更低才对，这船这么小的尺寸，哪来的240吨排水量啊？”
张顺风道：“木材不一样！这船是1904年的！今年84岁了！坎上呢！那个时代的中国人造船，用的木头全都是南方的顶级木材，而且还在木材上打了一些胶质来增加它的强度，那材料的厚度和密度超过现在造船使用的合金，这艘船开了80多年，油漆掉光了，但是船身一点没事儿，刚才我们看到都懵了！”
“你说什么？1904年……民国还没建立啊？”
“嗯！应该是光绪二十四年，我家航海日志写过这一年的事儿！海军的同志说，这艘船的船主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每次来中国捕捞被抓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能弄一艘让人没法想象年龄的报废船重新开来！海军说，去年这小子被抓的时候，开来的船竟然是1895年建造的英国式盖伦帆船，抓到之后海军一查资料，发现那艘船都在泰国报废六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倒腾出来的！现在这艘鸟船，最后的注册地是在印度尼西亚，按照资料显示，这船早在1961年就被所在国强制报废了！”
“我操！他脑子不好使么？这样年龄的船修好了之后，那就是真正的古董，一艘少说能卖出千八百万的高价，他居然拿着这个船打渔……什么人啊？哪国的？”
“海军说是什么巴什么玩意的！他们说了，这小子屡次进入中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的领海捕鱼，但是联合国好像还保护他，说是这帮人不能抓！海军的人说，这小子要不是因为这个条文，各国早都把他枪毙十个来回了！”
海富听完想想，一笑，道：“那肯定是巴瑶人了！只有他们才有这个特权！”
巴瑶人，一个没有国籍的古老民族，这些人以船为家，除必须上陆之外，他们从生到死都是漂泊在海上，天天玩极限生存。这帮人是天生的破烂王，任何一点海上的垃圾都能被他们利用于自己的生活，因为他们这种习性跟同样没有国籍的吉普赛人相似，所以世人也管他们叫“大海上的吉普赛人”。巴瑶人现在虽然偶尔也会上陆地，零星接触一下现代文明，但他们脑袋里的意识却跟现代思想格格不入，拒绝接受任何的同化，不但没有国家和国籍的概念，而且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保护动物，在海里逮到什么就吃什么，各国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扣船、放人，省得他们拿保护树木当柴火，在船上烧烤濒危海洋动物……
修船车间没法去，赵钟焕立刻按照海富的要求，让人把这艘船直接带到位于小长山岛的“国营群岛船厂”里，那里在日占时期是一个RB海军为了扭转太平洋战局而大力修建的中型造船厂，拥有三千吨级大船的生产能力，只可惜小鬼子刚建好这个船厂，天皇就宣读了投降诏书，所以我们国家白捡一个现成的工业设施，现在这个小厂就借着鬼子留下来的老底，已经发展到相当的规模了！
海洋岛的人都好奇这个东西，所以都想去船厂看热闹，但这个事儿因为涉及到中韩两国造船企业正在进行的激烈争夺战，所以那船一到，船厂就被海军戒严起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出入必须要申请通行证。好事儿的程浪花和海萍非要闹一起去看，爷俩刚一拒绝，这娘俩就同时拖鞋摇晃那让人蠢蠢欲动的脚丫，随后以分房睡作为要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斗得过风浪但却过不了美人关的两位鱼老大，一看那各自最爱的东西马上就妥协了，厚着脸皮求赵钟焕帮忙疏通关系，好歹是让海军给她俩多批了两张工程技术人员专用的通行证。
来到小长山岛，已是下午，国家和各大船企指派来帮忙的专业人员陆续进入那巨大的封闭船坞车间，脱了漆的鸟船终于是暴露出来它的本来面目——这艘船长达31米，宽7米，吃水线以下高度2.2米，吃水线以上高度2.3米，正中间的主桅粗70公分、高24米，船头和船尾两根小桅杆的高度也分别达到16米和18米，看起来甚是壮观。
与一般的帆船截然不同的是，这艘船的甲板上没有任何舰岛建筑，只在船尾增设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平台，船舷的护板中间低，但到了船头的时候却故意向两侧上翘，这就使得它拥有了一个独特到不能再独特的船首造型——正常的船首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这艘船的船首从成正面看上去，却是呈倒“八”字的开口，几十个造船行业的技术骨干对这个设计都感觉到非常诧异，围在船头看了半天，谁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把一艘船设计成这种既不美观又没用处的造型。
程浪花皱皱眉头，问道：“老头子，船头弄个开口，这不进水了啊？”
开过这种船的海富摇摇头，指指船头下方那块高达两三米的木板，为大家解释：“这块木板叫做劈浪板，如果顶着海浪前进，海水就会被它劈开往两侧跑，不可能从这个开口上到甲板去。这个开口之所以设计的如此奇怪，主要是因为你们不了解中国渔民自古以来就有抢鱼打架的习惯，这个开口就是打架用的！你们看，站在船头开口处，拿一根四米的长矛往别人的船上刺，身边再配上两个弓箭手，这样的话船舷、船尾和船头都有攻击力，虽然比不上军舰，但对付一般的小海盗和海上的渔霸却是足够了！”
张顺风点点头，接话道：“鞭子爷以前就是站在船头拿长矛刺人的，我爷爷和我爹就是蹲在他旁边射箭的，我和海富老大小时候，也干过几天射箭的活，后来我们程风爷把这种船淘汰了，我们打架的时候就改用汉阳造站在机械船的船头了！嘿嘿，我们渔民从古到今跟打架分不开，不打架抢渔场、争鱼群，哪能发财啊？”
张顺风这话一点都不假，中国渔民的好斗自古以来就位居世界首位，所以世界各国才会把中国渔民当成祸害。不说别的，直到前几年，中国渔民还能在偷鱼的时候，把人家韩国海警给一刀刺死，还出现过撞击鬼子保安厅船只的民族英雄，就这战斗力，哪国渔民敢跟他们比啊？别忘了！倭寇中百分之九十的人员都是中国渔民，历朝落网的倭寇头目也都是中国渔民，明朝初年组织五万海盗打趴下东南亚各国正规军、让各国皇帝都得给其上贡的陈祖义，还是中国渔民！
众人继续绕船参观，当走到船尾的时候，工程师们又开始诧异了：这个船的尾舵由一根十米长的大木杆，连接一个面积大到夸张的大木板组成，现在，船尾明显因为这个木杆而长出了一条尾巴，看起来不伦不类，为什么不把它给锯掉呢？
梁半海这次也诧异了，询问原因，张顺风道：“小老大，这个叫升降舵！浅水航行的时候，船舵收上去，等到深水航行的时候，这个舵就可以下到十二米的位置，鸟船之所以灵活，就是因为这个升降舵是在深水操控方向，所以这古老的帆船才能出现在船舶的转向灵敏度！等进到深海，这尾巴就下去了！”
“我的天啊！谁敢相信这种设计理念出自宋元时期啊！要不是那该死的明清两朝实行愚蠢到家的海禁政策，断送了中国的航海事业，就顺着这些奇怪的思路发展下去，外国列强有什么可能打败中国人！自废武功的陆上民族啊！我说顺风爷，这船舵上怎么全是窟窿啊？看这窟窿的排列，不是腐烂的，是人为设计的啊！”
“这是排水口！古代的帆船遇到海流的时候，船舵不听使唤，有了这些小窟窿，侧面的海流就会因为有地方放水而被化解力度，船只就不会失控了！”
“高明！那船尾这个半圆形的窟窿是干嘛的啊？这个是后期损坏的吧？”
“也不是！那是厕所！半个屁股露在外头，直接往船尾拉！鸟船有个非常独特的规矩，就是顺风航行的时候，不让在厕所拉屎撒尿，只能用便盆！这个船尾是个斜坡设计，厕所在高处，平时拉屎撒尿不会弄脏船，但顺风航行的时候，拉出来的屎尿容易被风吹到船身上，所以就有了这个规矩了！”
程浪花啧啧嘴儿，看看那拉屎的窟窿，憋着笑道：“海萍啊！你说这要是便秘拉不出来，再赶上个寒冬腊月，拉完一泡屎……屁股不都结冰了么？”
海萍忽然想到了什么，乐道：“拉不出来顶多冻屁股，要是尿不出来……那地方不结冰了么！”
娘俩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可等她们笑过后才发现，全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俩颇具想法的“女工程师”，整个船坞里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