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些曾在闻名史册的第十五团里逐级摸爬滚打出来的未来将军们，把中国学到的各种知识广泛运用到实践之中时，才发现他们所受的教育具有极高的价值。他们有很多共同点。首先，最简单的是他们都曾在中国服役。因为当时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的中国将在二战过程中在它特殊的历史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这里指的是中缅印战区……他们的感悟对战争的进程和战后的世界事务产生了深远影响。他们还学到了二战该如何打，以及如何评估在这场全球范围的战争中，中国和日本的相对重要性。在这一点上，马歇尔的中国经历并没有改变其“欧洲第一”的态度，这一观点在全面评估对整个世界的危险性时无疑是正确。强大的日本虽然势不可挡，但中国人断定日本将在某种程度上被庞大厚重的中国所同化，这基本上是正确的。马歇尔和其他人到过中国，也为中国牵制日本侵略力量的能力表示叹服，尽管中国人付出的代价是令人恐怖的……至少一千五百万中国人在这场战争中丧生。
这些将军们对于东方乃至世界局势的发展所具有的洞察力，要归功于他们在东方的共同经历。和许多被指控在二战中发动战争的将军一样，如果没有在中国积累的实地经验，他们是无法指挥作战的。
4. 在中国的那段日子，马歇尔为他在二战后的政策找到了足够的立足点
这些军人在中国的经验远在二战前就对美国陆军的未来发展产生了影响。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间的中国内战阶段，马歇尔于1924至1925年两度担任第十五团的指挥官。他在这里获得了战地领导美军的知识并格外珍视这段经历。除了看到该团训练内容的可取之处，马歇尔还明确表示美国陆军需要采用新的训练体系。由于不久之后担任本宁堡的副司令，马歇尔才有能力改进他在中国发现的很多缺陷，这些做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另外，马歇尔从驻华美军士兵那里学到的知识，有助于在他担任美军参谋长时挑选二战中领导美军的指挥官。虽然一名军人从蒙古马鞍上学不到什么知识，但他肯定能了解同行战友的潜质，换在其他兵种也一样。即使不曾真刀真枪地征战沙场，你仍然可以想象与战友们并肩战斗所需的勇气。这样的深入了解在日后的实践中将会很好地促进国家利益。
人们不太清楚马歇尔在制定中国政策的时候心中的参照和想法是什么，或许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列强该如何对待中国几乎是个无人能解答的问题”，马歇尔在给潘兴的信中曾提到，“双方都犯下太多的错误，每个列强国家都和中国的每个党派之间有秘密交易；中国人心中对此非常痛恨，这其中还牵扯大量重要的商业利益，绝非可以找到任何简单的解决方案。”“如果中国能有一个稳定的政府以保证履行他们在更加正常的条约关系下的义务，他们让外国人离开的要求就绝对是正义的公平的，”马歇尔在给约翰·L·海恩斯少将的信中写道，“但不幸的是，这里既没有中央政府，也没有稳定的政府；有的仅是强人或聪明人临时扮演的独裁者角色。如果中国出现一个杰出人物作为能让全国都接受或惧怕的独裁者，情况势必会大有改善。”马歇尔和许多人始终忽略的一件事是，“中国人心中的怒火”正是由于列强入侵造成的。因为列强的干预，除非外国势力全面撤出中国，否则是没有希望的。
马歇尔很可能从他的中国经验里为他战后的政策制定找到了一些理论基础。这一点在第五章已有所论述。
其他日后成为将军的人们显然也为其战时角色做好了准备。说到史迪威和魏德迈，他们在东方问题上的见解几乎完全不同。史迪威学到的东西足以使他在二战的战场上指挥中国的士兵，因为他清楚地了解中国人能做到什么和做不到什么，他们的政治倾向是什么，或者说最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局限性在哪里。毕竟他在蒋委员长军政生涯的早期就在近距离地观察他。这种知识储备无疑对他战时在中国的工作——尽管与蒋介石和其他人存在重大分歧——乃至最终战胜日本提供了帮助。魏德迈于1944年接替史迪威，他给先前所有的努力画上一个成功的句号。但是魏德迈还吸取了其他观念，尤其是他强烈的反共思想。
他的强硬路线对另一阵营成员的职业生涯造成了很大伤害，这些人包括中国通、外交官和陆军军官，还有曾在该团任职的大卫·包瑞德上校。麦卡锡主义者及其邪恶小集团中的同伙指责包瑞德使美国“失去中国”——尽管输家是西方——魏德迈依然扮演了狠毒的角色。对于第十五团的军人来说，“反共”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另一个人是艾萨克·纽威尔上校，他曾告诫那些于1927年5月返回美国本土的军人必须注意这里的潜在威胁。他说“他们已经见识了共产主义的破坏性”，“美国并非完全置身于共产主义的煽动之外。你们都明白目前共产主义的严重危害性，我敦促你们回国之后消灭你们发现的这种邪恶信条的任何蛛丝马迹”。
其他杰出的能干团成员，包括萨瑟兰、沃克和李奇微等众人无法在此一一论述。他们的中国经验也为后来二战期间乃至朝鲜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奠定了基础。
5. 第十五团普通士兵后来继续为美国冲锋陷阵
当然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许多在世界大战中担任过指挥工作的老兵们在该团的服役很出色。一名军人不应该因为沉迷于某些事情而失去理想，实际上，这些花天酒地的情况太多了，这里说的是多年来过度饮酒以及“汇率”问题。该团总的方针是尽量避免与中国人接触，他们与亚洲女性的交往显然是个例外。有时候他们的行为无疑违反了该团的规定且玷污了国家的荣誉。但是专心致志当兵的人还是足以保持信念，将这种“能干”精神发扬光大。第二营的通讯员在给《哨兵报》的撰文中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指出：“近年来第二营尚未经受任何实战考验，但是大家坚信在实战需要时，该营将会有优异的表现。”事实上，第二营，更不用说该团的其他营，在后来欧洲战场上表现得非常称职。
本书论述了第十五团在多方面取得的大量荣誉。这一点在该部队后续的历史中得到继承和发扬光大。从中国撤回之后，该团在刘易斯堡于1940年1月2日被编入号称“马恩磐石”的第三步兵师，与号称“棉花打包机”的第七团和号称“旧金山之主”的第三十团会合。第十五团第一营曾于1929年在马尼拉被撤销，此次也被恢复编制。二战之前的年代里，第三师进行了一些高强度训练，特别是水陆两栖作战的训练。
随着美国加入二战，第三师包括第十五团在盟军发动进攻的时候于1942年11月8日抵达北非，从摩洛哥一路打到突尼斯，各界人士视之为美国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无论是否是最优秀的部队，第十五团的战绩都证明了它绝对是第三师的中坚力量。轴心国在非洲败退之后，第十五团又准备参加于1943年7月10日打响的西西里岛登陆战。在这场险胜的尾声，该团于1943年7月18日跨越海峡登陆意大利本土。后来的沃尔图诺河战役、安其奥登陆以及1944年夺取罗马的战斗中，都留下第十五团的功绩。8月15日，第十五团在法国的圣特鲁佩斯登陆，沿罗纳河河谷前进越过沃杰斯山。1944年11月26日抵达莱茵河，该团在1944年12月至1945年2月期间参与攻克重兵防守的科尔马口袋的战斗。该团于1945年3月进入德国后突破齐格非防线，并支援了1945年4月攻克纽伦堡的战斗。欧洲胜利日之后，该团在奥地利驻守一直到1946年9月撤回肯塔基州的坎贝尔堡，最终被派往佐治亚州的本宁堡。
二战之后，该团或者说它的一部分又相继参加了朝鲜战争、占领德国、“沙漠盾牌”和“沙漠风暴”行动。1993年，该团部分人员被部署到索马里，其余被派往马其顿以阻止塞尔维亚人的入侵。1996年2月，第一营返回佐治亚州的本宁堡，第三营被派往佐治亚州的斯图尔特堡，这里是美国陆军第三机械化师大本营所在地。这是目前第十五团现役的两个营。2004年2月写作本书时，第一和第三营作为第三步兵师的一部分参加了“自由伊拉克行动”，三名士兵在这次行动中遇难。这两个营近来回到美国本土，目前驻扎在前文提到的本宁堡和斯图尔特堡。
该团官兵在历史上共18次获得“国会荣誉勋章”：南北战争中1次，二战中15次——包括颁给奥迪·墨菲中尉的那一次，还有朝鲜战争中两次。作为美军历史上最出色的步兵团之一，第十五团在继续扞卫自己的荣誉。意味深长的是，它仍然恪守着20世纪20年代早期在中国时采用的“能干”座右铭和臂章，尽管盾牌上龙的图案已更具现代色彩。
6. 综述
综上，第十五团在中国的驻扎，从某一层面来说，勾画了在两次世界大战的间隔里美国在展现自己力量的时候所选择的参照系。该团让其成员经历战争环境并适应海外服役无疑是先见之明。从中国撤回之后，它被证明在推动美国陆军发展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当然第十五团同其他的团相比在多数方面都是一样的，但是它在中国驻扎的经历又使它与众不同。在美国本土没有谁能保证被派到该团！即使是在菲律宾、夏威夷、巴拿马服役也不能相提并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进取心的官兵争相前往中国服役，因为那里有战争——美军有可能被卷入的战争。某些时候驻扎中国的第十五团积极进行了对老式陆军的更替工作，它预示着新式陆军在二战前夕的涌现。更简单地说，第十五团的一些指挥官成了该团的化身，它经历了与印第安人战斗的老牌勇士马丁上校，接下来是暴躁的由步兵转成骑兵的卡斯特纳准将当政时期，再到一心加强该团荣誉和传统的菲律宾老兵泰勒上校。这一模式一直延续到林奇和马歇尔这些大战的统帅，他们不得不着眼于未来为新式陆军的涌现做出准备。换句话说，第十五团的中国历险始于镇压义和团起义；在20世纪30年代的二战前夕，部分迫于日军的公然挑衅而终结。
第十五团的历史一脉相传，例如20世纪20年代中期自费从美国回到中国的士兵雷蒙德·R·里维斯，他重新加入所钟爱的部队；还有二战中的英雄奥迪·墨菲，他在该团的经历是史诗般的。《哨兵报》曾经报道过里维斯的“回归”：“这种忠诚的态度将永远是这支部队的一笔财富”，其它财富当属军人的勇气了。例如1925年底，杰斯·D·库普上尉等人在被中断的国际列车上遇到充满敌意的中国军队时毫无惧色，更不用说“疯狂比尔”图途上尉在美国兵营附近的河堤上，面对数以千计的中国人仍能镇定自若。尽管哈丁少校经常在诗中取笑库普和图途的这些作为，但是他们所表现出的胆识和睿智是无可辩驳的。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面对面的武装遭遇让陆军部非常紧张，他们深知此刻的风险。当时担任指挥官的乔治·C·马歇尔遇到过更严峻的情况，他同样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责任，汲取重要的经验。显然第十五团不仅是一支用来阅兵的部队或者“仪容闪亮”的部队，更不是一群性病缠身且贪杯的“糊涂兵”。该团在中国积累了经验，坚定了恪守职责的决心，在危险面前一马当先，其集体主义和时代精神在二战当中及随后的阶段里不断发挥作用。有一个不太确切又很真实的说法，被誉为“马恩磐石”的第三步兵师在20世纪40年代里之所以那么顽强，要部分归功于第十五团1925年在天津一带的行动以及多年来在中国经历的大量冲突和紧急事件。军队由此获得的传统和荣誉并非缺乏实质的奇特发明。
总之，身处危险与日俱增的环境中，面对的永远是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该死的中国帮”当中，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在中国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因此，在深入研究美国陆军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时，了解他们在中国的各种经历是非常有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