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雨尽
无极堡已是强弩之末，天雷已消逝，但黑夜中这场大火烧的艳丽至极，蔓延到了天边。
堡内绝大部分的人都趁乱逃出了青铜门，衷心的守卫也无力回天。
在自己的宫殿里，无极咬牙发动了鬼珊瑚阵法，看着不断塌陷的自己的王国疯狂的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他的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疯狂，“我是不会死的！无极堡也不会死！我···”
突然，他停止了嘶吼，慢慢地，从他长大的嘴里流出暗红的鲜血。
一只泛着湖光的簪子，不知何时，一端已从背后没入了他的后心。
而另一端，在虞爷手中。
他在混乱之中拾到了一支头簪，他记得，这是子霜形影不离的饰物。
这是命吧，子霜把这个尖锐的东西留给了他。
于是趁着无极不注意，他动手了。
下手的瞬间他没有犹豫。
他太累了，不想犯错了，也不想无极再错下去了。
这是无极要偿还的，也是他该偿还的。
那年他救了他，今时他杀了他。
虞爷拔出簪子，无极倒了下来，喘着最后一口气瞪着他，“你···”
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死不瞑目。
扔了手中的簪子，虞爷坐下身抱住无极，右手温柔地合在无极的双眼之上。
“我会陪你的，永远陪着你。”
两人的身影在不断掉落的墙体中渐渐消失。
无极堡，也渐渐从这个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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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白此刻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了，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她侧躺过身，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往哪放，全身上下出的冷汗粘得她十分不舒服。
疼痛感仍然绵延不断地袭来，时轻时重令人无法麻木，从四面八方钻涌而来的似乎不是气流，更像是细如牛毛的密密麻麻的针。
陌白大口喘了一次气，睁开眼睛，看见了不远处死死抠着地面的少年。
啊······这里是无极的阿鼻鬼珊瑚······
他是······澹台······
澹台的顺滑的黑发铺散了一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落下，抠住地面的手指骨节惨白，指尖透出死死殷红······
少年的身体，隐忍的颤抖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澹台不说自己是第几次被封印在此。
他现在所体会的痛苦，是自己的多少倍呢？
滴滴血珠坠地，开出糜丽的花。
陌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精神与力气，她爬到少年身边，将他从地面拽起，搂到怀中。
少年失去了紧紧依靠的地面，一只手抓住了陌白扶住他的左手。
陌白在痛苦中听到自己闷哼了一声。
她微微俯下头，在澹台耳边说道：
“好，你便如此···闭紧眼，不要睁开，抓紧我，不要松开。”
她还是逆了天，动用仙法毁了鬼珊瑚。
陌白搂着澹台破水而出之时，正逢旭日东升。她从不知，破晓时太阳的光芒会如此强烈，强烈到，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突然记起来浮谙曾说过，天界每逢喜事，三足乌仙君就会精神劲儿特别足，凡间会连着好几年，白天比黑夜长，太阳比往常耀眼。
陌白猛的吐出一口血，血珠如雨般坠落空中，片刻间消失不见。
反噬···比想象中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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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鬼珊瑚阵法给他留下了后遗症，仍使他感到浑身上下一阵一阵地疼痛。
洞口那个白衣人背对着他席地而坐，泛着湖蓝水光的簪子别在三千青丝里，仿若鬼珊瑚中出现过的只是幻境。
“醒了？”清冷的声音传来。
澹台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过于纤细的背影。
“这一路都有水域，你一直向南，去南海那边吧，那边···鲛人过的比较太平···”身后没有声音，陌白说道，“我走了。”
在碧眸的凝视中，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待那片白色衣角即将隐于丛林之中时，少年勉力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追去。
于是人间的山林里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一个黑袍少年缓缓地跟在一白衣人的身后，距离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终于，前头白色的身影停下了。
“你为何要跟着我？”陌白未回头，似是在跟空气说话。
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没必要再跟着我了···我，没办法再···”
陌白此刻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了，她想睁大眼睛看清前面的路，却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了一片猩红的颜色。
澹台一惊，跑上前，正好接住倒下身的陌白。
陌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她预感到了，这绝不是因为没有光，而是，她已经被剥夺了看见光的权利。
她只料反噬的结果会是法力尽失，没想到，连眼睛也坏了。
反噬，反噬还毁了她的眼睛。
真是想问候老天爷的八辈祖宗······
突然，她听见身前传来一阵脚步声，离她离得十分近，陌白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自己的感知已差到如此地步了。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澹台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刚才，你这里流血了···”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睫毛与太阳穴，陌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痛么？痛就与我讲。”少年的语气有些担忧。
陌白顿时跳出了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不禁感到些许好笑。
一个比她还矮上半个头的小子为何总用一副成熟的口气说话呢？
“如今我法力尽失，眼睛也瞎了，你若是聪明，便莫要再跟着我了。”陌白想要与鲛人划清界限，毕竟，在凡间一仙一妖结伴同行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只听澹台十分郑重地回道：“我不嫌弃你！”
陌白无语凝噎，她看不见少年满眼促狭的笑意，只听得他一口的信誓旦旦，陌白不禁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但顷刻之间，她又换回了无喜无悲的神情，吐出了两个字：“跪下！”
澹台彻底愣住了。
下一刻，一丝浅笑绽放在陌白嘴角，她说道：“若想跟着我，便跪下，拜我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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