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我的是母亲,她做好了饭叫我和爷爷过去吃。我睁开眼睛发现天都黑了,这一觉睡的真香,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百倍。
因为晚上要和爷爷去德顺家,虽然不知道叫魂会不会很恐怖,但是一想总比面对诈尸要强的多,所以吃饭的时候就总瞄着爷爷的脸,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爷爷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唯一说过的几句话就是夸我母亲做的菜更好吃了和骂我父亲吃饭的时候动静太大了。
吃过饭一袋烟的功夫,我就跟爷爷走出家门,直奔德顺家去。
到了德顺家,德顺媳妇看见爷爷和我来了,两眼通红的又是倒茶又是拿烟,爷爷也没耽搁,问德顺媳妇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说着端来一盘十个煮熟的鸡蛋和一包黄纸。“大叔,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德顺,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就.....”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不停了,爷爷安慰她几句,又吩咐她杀了一只鸡将鸡血倒入碗中,找来两个大盆和一桶烧酒。
爷爷叫我往每个盆里放五个剥完皮的鸡蛋,然后倒满烧酒,顿时屋里的酒味扑鼻,嗅之欲醉。等我忙完了,见爷爷已经将黄纸裁成手掌大小,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
我惊异的张大嘴巴,要是爷爷在怀里掏出手枪我也不会这么惊讶,难不成他是要写字?我可是知道爷爷真的是大字不认得几个,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没见他写过。但是想到他制服诈尸的本事都是真的,会写字也没什么大惊小怪了,是他隐藏的太深了吧。
不过爷爷拿出毛笔并没有写字,而是蘸着鸡血在黄纸上画了起来。他运笔如飞,一气呵成,竟然画了一张符箓,跟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画完后放到一边又开始画另一张,我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真没想到爷爷还有这手,虽然我不懂,但是也能从那符箓上看出画的有板有眼。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爷爷前前后后一共画了几十张,其中有两张压在了装鸡蛋和烧酒的盆地下,又往德顺的脚心各贴了一张,这才停了下来,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锅,满满的装了一袋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待爷爷抽了一会,这才凑过去问他道:“爷爷,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
“想知道啊?”爷爷反问我道。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为什么和你来干什么招魂得勾当,不就因为好奇心作祟吗?可是我还是猛点头,“嗯嗯嗯。想!”
爷爷吐了口烟慢慢的道:“这世界上有些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并不是不存在的,比如昨晚的诈尸你也看到了,而我呢就是真正的阴阳先生,你以为我真是骗人吃喝钱财的江湖骗子啊?”
我讪讪一笑,继续听着爷爷道:“平日里来找我看香头算命请神的乡亲,并不是各个的都有什么鬼神作祟,不过,为了让他们安心我也就糊弄一下,把没有的说成有。”
爷爷说的也确如此,生活在山村里的村民,有几个不信鬼神传说的?碰到什么疑难杂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中邪了什么的,比如久病不愈可能是身体过于虚弱或者对药物吸收和治疗需要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寄望于阴阳先生,坚信是遇到了邪秽之物。
而爷爷知道,就算他说并不是邪秽所致,人家也不信,反而觉得你没本事。倒不如佯装做了个法驱了个邪,然后告诉他们回家等着,药不能断,等到药效到了或者身体恢复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当然如果是坏了良心的阴阳师,不顾病人的死活只为收取钱财,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爷爷接着道:“人有三魂七魄,而德顺因为惊吓丢了一魂,也是主魂,幸好还有两魂七魄护体,否则再少一样,现在也就是尸体了。不过这主魂一经离体,那地府鬼差是要上来捉拿的,我要在三更之时把德顺的魂招回他的肉体,但是三更之时也是鬼差捉拿魂魄之刻,所以我让你往盆里放了鸡蛋,因为鬼差贪吃,定会先吃了鸡蛋,盆里的鸡蛋在烧酒里泡着,我又在这盆底放了定坤符,鬼差搬不起盆无法倒出烧酒,手里的锁魂链沾不得秽物无法捞起,必定会喝了烧酒再吃鸡蛋,这样鬼差一醉就无法拘魂夺魄,我就有时间把德顺的魂召回他的身体了。”
“我在德顺脚心贴的是定魂符,只要德顺的主魂一归位,那就不会轻易再跑出去。”
爷爷的话就像是一部电影情节,听的我眼睛都直了。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半夜时分,爷爷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对我道:“时辰快到了,准备一下开始给德顺叫魂。”接着又让德顺媳妇去了另一个屋,叮嘱她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更不要走出来。
我不明所以,爷爷道:“德顺的主魂离体后非常虚弱,还属于迷茫状态,受不得惊吓,如果听到有人说话就会逃离这里,那样就再也召不回来了。”说完吩咐我蹲在墙角处不要出声。
爷爷也没耽搁,盘腿坐在德顺旁边,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些拗口的词汇。随后右手抚在德顺的脑门上,语气缓缓的念道:“德顺,回来吧,德顺,回来吧.....”我蹲在墙角有些想笑,德顺是有多听话,这么叫他他就乖乖的回来了。
时钟上的三个针同时的指在了十二上,屋里的灯闪了几闪,忽然灭了,我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爷爷可是说过,不但德顺的魂会回来,跟着来的还有捉拿他的鬼差......
爷爷也停止了缓缓的呼唤,灯泡陡然熄灭致使我的眼睛不能适应突然而来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屋里静的落针可闻,我能清晰的听见爷爷和我呼吸的声音,这种黑暗中的安静让我觉得不安,手心里都是汗,还没等我稳下心神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屋门。
“吱纽.....”
木质的门板如同生了锈一般,拉出一道长长的声音,我更加的紧张起来,闭了闭眼适应一下黑暗,然后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往屋门外看去。
屋门大开着,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进来,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比外面的寒夜还要冷上几分,可是屋门外却什么也没有。
我不敢说话,转头看向爷爷的方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他的头似乎正在朝向屋中间离我几步的方向。我转眼看去,那里放着两个盛着烧酒的大盆。
两个大盆里的酒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盆底下拱着,晃动的酒水不停的颤抖,鬼差来了?
鬼差也是鬼,那是看不见的,想到这里我紧张的心跳加速,又害怕鬼差在这么安静下听到我的心跳声,一个不高兴把我的魂魄捉了去。于是我强稳住心神,死死的盯着那两个酒盆。
酒盆晃动了一会就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盆里的酒开始一点点的下降,仿佛盆底有个洞,酒从洞口漏了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盆里的酒就见了底,露出里面剥了皮的鸡蛋。紧接着鸡蛋一整个一整个的消失。这一切就在死一般静的黑暗里发生着,那些酒和鸡蛋如同蒸发了一样,慢慢的不见了。
这一幕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肉眼看不到的鬼魂存在,而且还能吃能喝。
正想着,爷爷从炕上下来,我悄声的问他:“鬼差呢?”
爷爷没说话,伸出两手在我的双眼一抹,然后轻喝一声:“开!”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感觉头皮一阵的发麻。
两个身穿寿衣头戴怪异帽子的鬼差就躺在我的脚下,生的青面獠牙凶恶无比,手里攥着一根泛着乌光的黑铁链,此刻正双目紧闭的酣睡如泥。甚至有一个已经把腿搭在我的脚面上了。我吓得往后缩了缩,在我面前还站着一个,与躺在炕上的德顺一模一样,那应该就是德顺丢掉的主魂了。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我。
爷爷走到那两个鬼差身前,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纸符,轻轻的贴在鬼差的腰间。然后转身走到德顺身边挥舞起双手在他身上拍打几下,拿起早已画好的黄纸符,一把扬起,嘴里轻声道:“毁你阴间路,还你凡人身,还不快快归位!”说罢,右手捏了个手决,对着空中的纸符一指,那些黄纸符箓竟然停留在空中,快速的旋转起来,仿佛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纸符的漩涡。在漩涡的中心正是躺在炕上的德顺。
德顺的魂体化作无数的流光,冲进了纸符的漩涡,伏在每一张纸符上。
爷爷起身半蹲,又是那个骑马舞的姿势,空中的纸符旋转的更疾,只见他两手猛的一挥,大喝一声。那些纸符纷纷的落了下来,铺了德顺一身,伏在纸符的魂魄顺着德顺的口鼻七窍就往里钻去。
躺在地上的鬼差倏然起身,朝着德顺扑了过去,刚才爷爷贴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纸符化作一道金光挡了一挡,鬼差只是这么顿了一顿的空档,德顺的魂魄已经全部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两个鬼差互相看了一眼,转身飘出屋外,消失不见,屋里的灯也随即亮了起来。
我蹲在墙角看的呆了,突然明亮刺目的灯光照下来,也忘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