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莫怕！”洛枫口中嚼着鸡肉，含糊的说道。
洛川鼻子翕动，道:“有血腥味！”
“喔！”洛枫面色不变，道。
“是人血的味道——”洛枫放下筷子，神情有些严肃。
“哦！”洛枫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这店里的人却都还活着，看不到一个死人！”洛川道。
“但是我却看到了一把生了锈的剑！”洛枫摩挲着鼻子，道。
“不，我看到的是一把沾满鲜血的剑，无辜者的鲜血在那剑上凝固！”洛川的手不由得握紧。
任谁遇上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都会愤怒不平，年轻人更是如此。
洛川很年轻，也很气盛，所以他心中的愤怒和不平格外的强烈。
洛枫一把将正要起身的洛川按了下去，道：“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还有什么好等的？”洛川大声喊道。
随着这一声大喊，整个酒楼都变得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都好奇的盯在洛川身上。
“铮——”一把剑自洛川眼前穿过，笔直的钉在窗户上。
——正是那把生了锈的剑。
“莫要烦我！”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等一等！”洛枫看着洛川，认真道。
洛川看了一眼那麻衣男子，只见他依然在喝酒，一碗又一碗，却似乎一点醉意没有，仿佛还很清醒，洛川的手缓缓松开，坐了下来。
一个敢如此喝酒不怕醉倒后被人割了脑袋的人，看似粗枝大叶，却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且不说他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能杀这么多人，说明他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洛枫自那剑上刮下一点“锈”，划入一杯清水中，顿时那水彻底被染红，红得刺眼。
“啊，血……”莫小云尖叫道，他知道一个拿剑的人，要让一把剑沾满鲜血，只有一个办法——杀人，屠夫是不会奢侈到用剑杀牛宰猪的！
洛枫轻轻晃动手中的瓷杯，看着里面通透的血水，喃喃道：“这便是所谓的江湖吗？”
麻衣男子终于有了几分醉意，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但他突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喝酒，又怎能少了女人呢？正当他意动的时候，一个红裙女子走了过来，贴在桌子上的那张脸上已有了笑意。
这不仅女人很美，而且也是最能让人动心的女人，他伸手抓住她那莹白的手腕，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感受到这具身体的那种温润，麻衣男子笑道：“你是来陪我的吗？”
红裙女子呼出一口热气，嫣然一笑，道：“我难道还能反抗么？”
闻着怀中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麻衣男子笑道：“想必你已替我们准备了一个好去处！”
“你说呢？”红裙女子轻轻地在麻衣男子耳边吐了口气。
“好极了……”麻衣男子一把抱起红裙女子，大笑着离去。
洛枫的瞳孔紧缩，心也好像被不知名的事物刺痛。
“咔擦——”洛枫手中的瓷杯生生被掐碎，杯中的血水流到桌面上，洛枫的心也渐渐往下沉。
莫小云微微张了张嘴巴，不知道面前这尊爷突然间犯了什么病，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似的。
洛枫自然认出来了她，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离开这个酒楼，这样他就看不到她了，方才的那一切便与他都无关，她在自己心中仍是那个脱俗出尘、清秀动人的女人。
——洛枫只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他知道骗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怪只怪他太傻太天真，将现实想象的太过美好。
“为何要为我编织一个美好的幻境，然后又毫不留情的将它打碎！”洛枫脸上尽是挣扎之色。
“你怎么了？”洛川眼中透着几分疑惑，出声询问道。
洛枫紧握的右手渐渐松开，低喃道：“现实或许本就是藏污纳垢的！”
“嗯？你在说什么？”洛川听得云里来雾里去，满脑子的疑问。
“我说，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越快越好！”洛枫面上虽没有一丝阴霾，可他的心里是否也如此淡然呢？
将一个人的幻想生生打碎，这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洛枫心中的苦闷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已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难过的地方。
“啊，哥哥，你们别丢下我啊，我腿短，跑得慢！”莫小云一把扯住洛枫的袖子，生怕被他丢在这里。
“不用跑，我们走出去！”洛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啊，那他们能放我们走吗？”莫小云问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洛枫说完便径直朝外走去。
见洛川随着洛枫走了，还在犹豫不决的莫小云连忙追了上去，他知道，如果再犹豫就真的走不掉了。
“这账我先赊着，下次双倍付给你们！”洛枫道。
小二的脸顿时就变得有几分冷酷，一招手，便有五六名壮汉将三人围了起来。
洛川瞧也未瞧围上来的几人，一言不发地站在洛枫身旁。莫小云也是怡然不惧，这几人虽然比他魁梧了不少，但又如何与自己身旁的这两人相比，洛川的暴力，他毕竟是亲眼见识过的。
“吃霸王餐，可以！但得把你们的腿打断，你们说，好吗？”小二寒声道。
洛枫摇了摇头，左手伸出，刹那间，红色的灵力浮现，那钉在窗户上的剑猛地开始颤动，眨眼间，便从木板中挣脱出来，飞到洛枫的手中。
洛枫左手一抖，那剑上的“铁锈”纷纷脱落，一时间，洛枫手中的剑寒光四射，摄人心魂。
“你……你想干什么？”小二往后退了几步，紧张道。
洛枫右手握在剑身上，道：“我，并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嘣”的一声，剑尖掉落在地，众人皆惊讶不已，小二只觉后背发寒。
……
三人出了酒楼，便在镇外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躺下来。
月光如水，星辉洒洒，大地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洛枫凝望着漫天的星辰，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那道红色的倩影不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真的是你吗？你是不是也有着难以启齿的苦楚？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洛枫只觉那红裙女子此刻填满了他的内心。
“不行，我得去问一问她！”洛枫双手握紧，道。
洛枫见洛川和莫小云已经熟睡，悄然站起身来，朝小镇飞奔而去，几个闪现，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洛川蓦然睁开眼睛，立起身子，拔剑出鞘，寒光倒映在一张俊秀的脸庞上。
“他去干什么？莫非是为了那女子？”洛枫的心事，洛川大约能猜到一些，两人毕竟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
洛川看着天边高悬的明月，月亮中仿佛有一道白色的倩影正对他微笑，洛川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伊雪，你还好吗？”
洛川轻抬右手，正要刮那月中人儿的瑶鼻，却不料一阵风吹来，一切消散于无形，洛川缓缓缩回右手，月儿依旧高悬天边，四周万籁俱寂，哪里还有伊雪的影子。
洛川似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是，眉头微皱，忽然，便提剑在月下舞起剑来。
“你究竟爱谁多一点呢？洛枫，还是我？”
“洛枫，你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
刚进入小镇，凄婉的琴声隐隐约约在洛枫耳边响起，洛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加快步伐朝那座阁楼赶去。
琴声越来越清晰，洛枫轻声喃喃：“是她么？”
高阁之上，一位红裙女子端坐在一架古琴旁，羊脂玉般的纤手在琴弦间来回跳动，洛枫静静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恍若隔世。
洛枫停在酒楼的屋顶，目光游离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上，心中百般滋味杂陈：同情？惋惜？还是不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微凉的吟唱，凄婉的歌声，仿佛在向他的听众倾诉一段曲折坎坷的爱情，倾诉着一个女子对爱人的思念。隐隐的，洛枫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琴声越发的低沉伤感，红裙女子的吟唱声也越发的凄凉：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洛枫轻轻合上眼帘，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子偕老。”
“铮——”曲已罢，弦已断，那弹琴的人呢？
洛枫凝视着已气若游丝的女子，这一刻，他仿佛便是这女子歌中的男子。
洛枫将红裙女子扶起，道：“不要说话！”
她却摇了摇头，道：“你，不必救我，也救不了我。”
“不！”洛枫执拗道，“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