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男子听了洛枫的话,不但没有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小孩子的话,纵使惹人生气,大人总能包容一些。
“瓜娃子,你就不怕我将你投进海里喂鲨鱼?”莫小北盯着洛枫的眼睛,道。
“怕,但我肯定你不会真的这样做!”洛枫笃定道。
莫小北瞪着眼睛道:“你就这么肯定?现在你可在我手上哩。”
“好了,小北,把他放下来吧,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吓到的孩子。”紫衫男子微笑道。
“爷,这……”小北只得干瞪眼,微微叹了口气,道:“好的,爷!”
小北只得将洛枫放了下来,洛枫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笑道:“小北,你看,我说的对吧。”
他说的真准,小北竟无言以对,只有撇过脸去,不再理会这个对着自己嬉皮笑脸的小孩儿。
“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你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洛枫挠了挠头,向紫衫男子询问道。
“小友,你若是要走,随时都可以,我何必拦你?”紫衫男子道。
听了这话,洛枫本应该笑一笑的,他也应该转身就走的,但他的脚动也未动,脸上已经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你让我平白无故地等你,现在又想赶我走,我若是走了,那我该多没面子,现在就算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动一动脚指头的!”
“好,好极了!”紫衫男子微微一笑,道:“你真的不走?”
洛枫瞪眼,道:“我虽然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有的时候小孩子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好,你虽然不走,但我们还是要走的!”紫衫男子抬了抬手,莫小北便立刻走上前去,推着那把轮椅走了。
小北一面走,一面转头笑着看向洛枫,举起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洛枫怔怔地看着紫衫男子——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比我见过的大人有趣多了。
小北在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洛枫身上扫视了一下,嫌弃道:“瓜娃子,你跟着我们干嘛?”
“你哪只眼睛见我跟着你们了?”洛枫踏着小北留下脚印一步一步地走着。
“你没跟着我们,那你这是在干嘛?”小北道。
“自然是走路呗,看来,你不仅耳朵不好,眼神儿也不大好,唉。”洛枫道。
小北嘴角微微抽搐,道:“那我刚才可是听某人说他连一根脚趾都会动的,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个骗子?”
洛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几时见过小孩子说的话是真的?连小孩子的话都信,唉,你真该去找个大夫开一副药,给你治治脑子。”
小北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洛枫一眼,然后伸手将洛枫的头发揉乱,道:“格老子,你个瓜娃子,不许你再跟老子说话!”
于是,洛枫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并且刻意与小北拉开一段距离。他知道一个人若是将惹自己生气的话反复在心里想,往往会变得更加愤怒,情绪也会变得不稳定,对于这样的人,一定得离他远些。
小北在这个小鬼头手上吃瘪,心中愤懑之极,不找个人出出气,实在是憋得慌。忽而转过头,只见季枫依旧跟在他后面,冷声道:“你为什么不跟得紧一点?”
“你现在肯定在生我的气,傻子也知道要离你远一点的。”洛枫道。
小北眼前一亮道:“你怕了?”
一个人若是知道别人畏惧自己,心中难免会有几分自豪。
还未待洛枫回答,小北忽而笑道:“我现在忽然不生气了,你敢不敢靠近一点?”
“我现在也明白了,你虽然笨了一点,但你却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洛枫说着,身子已渐渐靠了过去。
“但现在,我才发现我忘了一件事。”小北笑道。
“什么事?”洛枫问道。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小北大声道。
“洛枫,洛神的洛,枫叶的枫,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是一个小鬼。”洛枫认真道。
“停!”紫衫男子忽然道:“好了,小北,就这了。”
“好的,爷。”小北恭敬道。
紫衫男子看了洛枫一眼,道:“给他也拿一副鱼竿。”
只见小北手上的指环放出一抹白色的光晕,接着他的手上便多了两副鱼竿。
“这是什么?”洛枫指了指小北手上的指环,问道。
“一个储存物件儿的工具而已,只要你有银子,就可以买上一个。”小北道。
紫衫男子上好了鱼饵,甩杆儿下水,道:“小友,钓过鱼没有?”
“钓过。”洛枫点了点头,道。
“好,好极了。那只鱼竿儿已经是你的了。”紫衫男子道。
洛枫疑惑地拿起鱼竿儿,上饵,抛竿儿,静静地观察着鱼竿儿的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紫衫男子的浮标上已有了动静,紫衫男子用力一提,一条肥硕的大黄鱼已牢牢挂在鱼钩上。
钓到大鱼,本来是一件令人感到开心的事,可紫衫男子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愉悦的表情,只见他用力挥杆儿,在这股强力下,鱼钩撕破鱼嘴,大黄鱼由此落入海中。
洛枫奇怪地看着紫衫男子,对他的行为十分不理解。
紫衫男子颓然地垂下眼帘,揉了揉眉心,轻轻地睁开眼睛,看着洛枫那张写满稚气的脸上,是要看穿什么,突然问道:“你说鱼儿为什么这么笨?”
洛枫想了一会,道:“他们一点儿都不笨,只是鱼饵太香了。我听外公说过,有一种非常狡猾的动物,它的名字叫狼,然而猎人只需将一只羊放在陷阱上,便可叫饿极了的狼上当。”
紫衫男子眼中忽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缓缓道:“鱼饵啊,鱼饵。”
鱼儿如此,狼亦如此,那人呢?对于人来说,权势、名利又何尝不是诱人的香饵,人纵然知道那权势、名利背后可能藏着致人死命的鱼钩,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抵挡住这种疑惑。
紫衫男子想起了他的兄弟,他的父亲,他的同僚,这一刹那间他感到无比的疲惫,他已经厌倦了,可他还能逃得掉吗?一个人活在世上,难免要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谁也无法避免。
紫衫男子猛地睁开眼睛,眼睛深邃如大海,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悲,他是不是已经不再迷茫。
“小北,送那四个人上路,我们回去奔丧。”紫衫男子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如同与人聊天一般,但叫人感受到那凛冽的寒意。
“遵命,爷!”小北单膝跪地,恭敬道。
下一刻,小北已经在洛枫眼前消失,纵身掠向那片树林。
洛枫的手上已开始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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