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不会接受你的礼物的!”朝南发疯似地冲他怒吼道,“我们不就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上过一次床吗?没必要放在心上。我都可以释然,为什么你不能?”
“我不能我不能!因为我根本没有喝醉!”陆游双手抓住朝南的肩,歇斯底里地喊道。
半年前的一天晚上。
夏季的灼热翻滚着浮躁。酒吧里的人来来往往,可对朝南来说,都无比陌生。
陆游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她身旁。
“一个人喝闷酒?”
朝南瞥了一眼,不做过多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陆游也对她这样的举动习以为常。毕竟,她还是回应了自己一声。如果是其他人,恐怕连一句嗯也没有吧。他对吧台上的调酒师要了一杯杰克丹尼。
同样是浓酒。只是与伏特加名字不同。这样与生俱来的烈性,大概也是他爱上她的原因之一。
“去看过北歌吗?”
“没有。”朝南猛喝了一口酒。听到北歌,她的心还是颤栗了一下。
是的。从来都没有去看过他。不是不想念,只是相见不如怀念。她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来搪塞自己内心的谴责。
她害怕,如果看到北歌,如果北歌是狼狈的,那么她的内心就会在这样的他面前像吸血鬼见到亮光那般瞬间化为一捧灰。她忍受不了那般的凌迟。尽管已经没日没夜地在饱受煎熬,但她还是害怕伤口被幡然地揭开。
她不配。她还不配去见北歌。
陆游也并没有再多说。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北歌是她的伤口,那么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她不受伤。不提北歌,于她于他都是好的。
浓烈的酒像亦不回头的深爱,一杯一杯沉入空荡荡的胃。沸腾的情绪在心里焦灼,终于,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模糊的酒杯,模糊的人影,模糊的青春,模糊的岁月。
她清楚的是,她喝了多少杯,身旁的陆游也就喝了多少杯。他们之间仿佛在上演一场无声的赌局,看谁能撑到最后。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遇到一个人,你与他并没有很多话,但是你们认识。于是这样的见面就会变成一场沉默的角逐,谁都不肯认输。
后来,她隐隐约约听到陆游关切的说话声。“朝南,醉了吗?我们回去吧。”
再然后,她被陆游搀扶着走出沙雪,到了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内。
她听见陆游在她耳畔的喘气声,像是略有节奏的拍打,挑逗她那颗空寂的心。她突然就流出了眼泪,唤道:“北歌,我好想你。”
她轻轻啜泣,陆游有些慌乱。就在这慌乱中,他犹疑了片刻,终于将他的嘴唇覆上朝南的唇瓣。轻柔吮吸,渐次深入,意乱情迷的错觉间,把那些数次暗暗预谋的事像仪式般完成。
朝南知道,吻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北歌。可是,她太想要了。因为,太孤独了。
次日醒来,看到睡在身旁的陆游,朝南才清醒过来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以意想不到的羞耻姿态呈现在她面前。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悄声起床,穿好衣服便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走到酒店门口,她掏出手机给陆游发了个短信:不好意思,我们都喝多了。忘了吧。
而房间里,陆游一声不吭地看着蓝色屏幕上的字,嘴角牵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忘了?哪有那么容易?
身体僵直。朝南楞楞地盯着陆游,像只受伤的鸟。眼泪,扑簌滚落。
瞳孔涣散,她张慌失措地呼吸,窒息的话让她快要昏厥。她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出口,却怎么走都撞到坚硬的墙壁,头破血流。
“你说……”她颤颤巍巍地抬头,望着陆游的眼睛,这突如其来的残酷事实,她不敢相信。“你根本就没有喝醉?”
陆游松开手。没有回答朝南,而是闭上眼,兀自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早就爱上你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陆游脸上。
抬眼看,朝南脸上泪水漫溢。
她傻得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次无意的过错。却没想到,竟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劫难。她傻傻地相信,傻傻地原谅,原谅他,原谅自己。
她怎么可以这么傻。
“对不起。”
她冷冷地笑,“对不起?对不起算得了什么!”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求得谅解。自私的情感,就像一只只匍匐前行的狼匹,在无数个凉薄的夜晚哀嚎。然而为什么要她来承受?
而她并不知道,躲在房间里的北歌,此刻的心是有多痛。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朝南是他的,她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上床?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好弟兄。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谁能告诉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背沿着墙壁一路下滑,摩擦肩擦出一道道血迹,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胸口,觉得好痛。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此时,疯子等人也已工作回来,听见屋里的争吵声,都没有开门。
当事实以近乎惨绝人寰的姿态呈现在他们面前,除了默哀,别无他法。这就是事实,也是悲哀所在。
北歌突然目露凶光,站起身,冲出房门。在客厅里环视一周,然后操起客厅里的一只凳子就向陆游背上砸去。
陆游一声闷哼,回过头,“北歌?”
“北歌,你……”几乎同时,朝南也叫出声。
北歌操着凳子,面目狰狞。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把他逼入了一个绝境,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只有悲伤,铺天盖地的悲伤,将他整个人陷入非理性的状态。这一刻,只有愤怒在主宰他。
心中被逼入绝境的狮子,再也嗅不到蔷薇的花香。鲜血,从身体里缓缓流淌。血腥味充斥着整个世界。
他近乎绝望的悲伤,呐喊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听见响动,疯子、猪毛和洋葱也一同冲进屋里。
空气中除了悲伤、绝望,什么都不剩。呼吸,微弱维持着生命。
有一种他们以前喝酒时常玩的游戏:大家知道都在讲诉一件什么事。然而都不能说出来。谁先说出来,或是提到有关于它的事物,便算输。
这个场景,跟那个游戏很像。很讽刺。
人生,就是一场再荒诞不过的游戏。你追我赶间,规则建立,打破规则的那一瞬,人生就玩儿完了。所谓的规则,不过是每个人心里邪恶与善良的权衡。而这权衡,从来都不一样。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便是,输家,赢家,在外人看起来都是分明的。而两家本身,却因为患得患失而自身混淆。
在这场感情的游戏中,规则是,朝南爱谁。
但是最终结果,谁都不是赢家,包括规则建立的本身。
夜空寂寥,星云惨淡。河岸风清,流水稀声。山上一片浓郁的林木间,透着几点微弱的光亮,夜色更深时,光亮便也随之渐次遁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