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朝南一进屋就察觉到不对劲。以前的林卓见了她可不是这个反应。虽说从林卓脸上从来找不到激动这两个字的存在，但是喜悦还是溢于言表的。
今天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几番内心纠结之后，便向后退了两步，刚好退到房门口。然后便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她的身体靠在门上。
林卓轻挑的眉眼也在她靠在门上的那一刻随即平缓了下来。
“很久没见了。”朝南嘴里缓缓滑出这个几个字。
林卓抬眼看她，嘴角扯出一个不明含义的笑意，像是从裂缝中生出的火色花朵，妖冶得仿佛即将破败。
“你会想我吗？”他将主动权抢到自己手上，若无其事地置给朝南一个无从回答的问题。
想？
还是不想？
朝南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为什么她会不知不觉走到林卓这里呢？
犹疑的间歇，林卓已经用餐完毕。佣人不动声色地上前撤掉餐具，又换上几只鲜艳的粉色玫瑰在桌上。
林卓起身，走到朝南面前。眉宇之间有一丝疏离，透着寒气，刺激着朝南孱弱的身体。“如果不想，也没关系。我们之间不从来都只有利益关系吗？”
“什么？”
朝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抬头的刹那，林卓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向来在她面前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凛冽。朝南只觉得极想挣脱，她本能地往后退，林卓却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他的气息急促而紊乱，拍打在朝南的鼻翼上，像一阵阵泛白的海浪汹涌而来，撞击在暗礁上发出轰烈的响声。
“可以和其他男人上床为什么还要拒绝我？难道我不配？还是你准备一直这样吊着我？”
林卓冷冷地说道。
听到这话，朝南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裂开了。身体踉跄了几步，林卓却紧紧地抓牢了她。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为什么要拒绝我？”
为什么要拒绝你？
为什么可以和其他男人上床？
哼。朝南自嘲了一番。有些事情，不是你要一个理由，我就能给得出的。就像，我也在盲目中成了受害者，谁也没能给得出一个理由解释我的伤害啊。
她敛眸，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拼命隐忍了回去。然后，抬起一贯骄傲的眼睛与林卓对峙。
林卓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却又在诡谲的笑容浮现的那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探下头，凑近朝南的嘴唇。
快要贴近的时候，朝南又与以往一样，淡淡地撇开头，带着决绝与焚毁的意味。
是啊。在你林卓面前，我朝南算个什么东西？都曾一丝不挂地站在你面前，我还有自尊可言么？我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掌握得一清二楚，我还算个完整的人吗？
不是，不是，不是。林卓，你面前的朝南根本就不是我。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任你摧毁，任你焚烧。
“哼”林卓冷哼了一声。松开抓住朝南的手，侧身擦肩而过。
他走到窗边，黄昏下的花园一片静谧温柔。玫瑰的吻在风中颤栗，抖落一地伤感。林卓年轻的侧脸在窗边的余辉中像一幅线条柔和的人物肖像，而微风中被吹起的鬓角却显出一丝苍老。
老了吗？
是吧。等你爱你都老了。
只是你还是不爱我——朝南站在屋子中央，橘色灯光，比窗棂上那丝余辉颜色更加浓重。
她抬起头望了望装潢精致的天花板，欧式水晶灯，像一顶华丽的帽子，将她整个人置于陌生的境地。
这里，终究是不适合她的。
她又看向林卓，灯光里的背影，黄昏下的侧面。光影交错，意乱情迷。她准备走上前去，可是刚迈开步子，她却又停住了。
好像，并没有什么非要走近他的理由。
于是她便站在原地，望着林卓的背影淡淡地说：“我先回去了。”
林卓并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转身。他只是将身子探到外面，去看那些娇艳的玫瑰。
朝南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向房门外走。
走到门口，林卓突然转身在她身后问：“还会再来吗？”
朝南一怔。回过头，灯光下的林卓的脸上仿佛生出了毛茸茸的光线，看起来像是午后温柔平缓的溪流，清澈的心事淙淙而去。
还会再来吗？
这算是请求还是命令？他明明是用的问句啊——会吗？朝南问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从来没有把这里当作避风港，却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之后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里。
可是，林卓不也抛弃了自己吗？他说我可以和其他男人上床为什么还要推开他？在他心里，我真的就是个在他面前装处在别人面前放荡的贱女人吧。比苏萝好不了多少。
终于有些明白苏萝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了。本质上，自己和苏萝，都是一类人。都下贱。都无耻。都恃宠而骄。都报复心极强。
她看着林卓，眼里飞过一片灰色的云朵。然后，她眉眼微挑，嘴角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线。“再见。”
再见。是要再也不见吗？
林卓离开窗边，上前了几步站到朝南原先的位置，“怎么给你生活费呢？”
朝南抬眼，又笑了——好蹩足的一个理由。“你林卓还怕找不到我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大宅。只剩下林卓站在那盏欧式水晶灯下空洞地望着未关紧的房门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四月。
九城是洋槐花的荡漾。整个城市都陷入花香的疯狂中。
梦会璀璨地升燃，爱会轰烈地坠毁。
谁都不知道谁的去途，谁都爱不了谁，谁也恨不了谁。
不知不觉中，九城开始骚动起来。一场空前盛大的歌唱比赛在九城声势浩大的展开。
那天，下了晚班的洋葱在回家途中接过一张宣传单，上面几个鲜红的大字——“九城轻扬流行歌唱大赛”一下便攫住了他的目光。
流行歌唱大赛。
面对九城所有爱好流行音乐者，参加比赛进入前三均可获得五万元梦想奖金。大赛冠军将有机会和知名唱片公司签约发行唱片。
五万。
唱片。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此时的洋葱及乐队其他成员来说，都是可以拯救他们的东西。
洋葱将那张宣传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家里奔去。
这时，北歌正在家中照顾出院的宋离。
宋离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两鬓挑染的绿色头发被随意压在耳后，如同两股狂乱的风潜伏在山谷蓄势待发。
她终究是个浑身带着刺的女人。比朝南多了一些烈度和韧度。懂得伪装，懂得报复，懂得垂死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