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乾十五年春,三月十五日夜,千城普渡寺的小沙弥明空默完最后一段经文,便熄灯钻进了被褥里,屋里同住的几位师兄弟大多都已睡下,或许有还未睡着的,但明空也不能知道,夜里寂静,皎洁的月光染在洁白的窗纸上,或许佛光也像是这样呢?明空想。
普渡寺山下,有一模糊的白色身影飞快地一闪而过,有依稀虫鸣在山中回响,寂静穿梭在草丛中的青蛇,正循着空气里敏感的气息,沿着山涧,飞快地游移着。终于,皮肤里似乎越来越能感受到猎物的温度,它弓起身子,蓄势待发,黑暗中能隐约看见一细长黑影一跃而起,在刹那间……
青蛇断成了两节,它那饱含渴望和杀意的头颅那段还不甘的吐着信子,却不得不无力的瘫软在了一个血腥的胸膛上,白衣的女子一挥手,青蛇的上半截从那胸膛上滚入了草丛中,她面无表情的对着青蛇的尸体说:“这地上的男子绝不是你等享用的猎物,贸然冲撞,将受天谴。”
说罢,她手里竟赫然呼出一把古琴,古琴不停扩大,她将男子置于古琴之上,站于琴头。巨琴如通灵一般,腾空而起,飞往灯火阑珊处。
夜深,男子从榻上醒来,耳边萦绕着一阵阵空灵缠绵的琴音,如水流般在华美的房间中倾泻出来,时而婉转,时而感伤。他响起傍晚的情形,低头检查自己的胸口腹部,摸到原本的刀伤还在,但伤口已大略凝结,却并无疼痛之感,而身上的一片血迹不知何时消失,自己则穿着一件合贴的月牙白广袖银丝莲花服,不论是乍看细看,皆是与平常无异。
他从白色纱曼笼罩着的榻上坐起,几次觉得自己是否其实早已一命呜呼,所以魂魄已到九天仙境之中,才一身齐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往前厅里走,琴声仍在继续,当他看到了琴声的来源时他更加怀疑自己已经魂归西天,暗自庆幸自己生平没做坏事,才不至于堕入地狱,如此何以见到眼前的这位仙子。
那是一张线条完美的侧面,面容间凝住着令人垂怜的哀婉,眉目里笼罩着一阵薄雾般的柔媚。感受到他的到来,美人的琴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上挂起温婉的笑意,问他说:“蓦公子休息的可好?”
仓山蓦只觉得恍然如梦,喃喃问道:“我想我是痴了,可否请问姑娘,仓山蓦是到了何处仙境?死前又是何人所害?”
苏嬉噗嗤一笑,从琴桌边站了起来,打趣应到:“公子并未痴,也未死,苏嬉想,应是公子饮醉了。”
日出东方,鸡鸣声不知从哪处人家传来,小沙弥明空同众师兄弟早课后下山劈柴打水,路遇一只白蝶,欣喜逐之,同其玩耍,不知多久,到了一处溪边,忽然见地上草丛大片沾满血迹,吓得连连后退,却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转头去看,竟然是半截青色蛇尸,被小沙弥一脚踩下更显惨烈,明空心中害怕又自觉罪过,在草丛反复遍寻到了另一节蛇尸后,掘了一个坑,将两段蛇尸一处埋葬了。
“阿弥陀佛。”
明空心中怜悯青蛇,沮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