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味浓郁的制药房里，沈司神情专注地切着药材。
他个子高，站在操作台前必须得微微弯着腰，修长干净的手指拿着小刀，动作娴熟利落，线条柔和的脸庞隐隐有汗珠冒出。
黑色的面纱下，沉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武的一举一动，想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再和他相见，是这样的方式。
四哥哥……
一味药材切完，沈司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黑衣女子。
“怎么样？”
怔怔地看着沈司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张稚嫩生动的脸逐渐重合，沉张了张口，却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姑娘？是不是我还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眼前的黑衣女子默不作声，沈司看了看自己切好的药材，自我感觉很满意，但还是虚心地又问了一句。
终于从回忆里惊醒，沉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稳了稳心神，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道：“可以了，摊开放半个时辰再入药。”
“好的，”沈武拿起放在旁边纸笔详细地把步骤记了下来，写到一半忽然停下笔，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你不止所写的药方精妙无比，处理药材的手艺更是神乎其技，我从来都不知道同样一味药材可以通过不同的处理方法来控制它在药剂里发挥的功效，你……你真的愿意让我记下这些？我虽然不懂你们江湖人的事情，但也知道绝学不可外传的道理。”
“怎么？怕我杀你灭口？”
沈司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虽然和姑娘还是初次见面，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姑娘有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沉眼睛微微睁大，透过面纱看着一脸温和笑容的沈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在手无足措之际，就听见沈司继续说道：“大概都是学医之人，有些惺惺相惜吧。”
“嗯。”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沉又有些生气自己在听见沈司的话后竟然感到失落，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药铺后面的庭院不大，晒满了各种药材，还有一小块绿茵茵的药铺，朴素又拥挤，却带着熟悉的光景。
怀念。
多么奢侈的感情。
和失落一样，都是她不该拥有的。
站在这的，只是一个阻止过去被掀开的亡灵，仅此而已。
很快，沈司便追了出来，见沉正站在药铺面前，宽大的黑色衣衫下身形纤弱，带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和绝望，沈武心里没有来的抽动了一下。
也不知这位医术高明的姑娘有何过往？
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裹在一身黑色里，不愿和任何人接触？
沈司伸手想去拍她，这时沉转过头来，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隔着一层面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沈司只能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懂江湖中的规矩，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姑娘直说，我一定会尽力改正的。”
“按着我的要求好好制药，不要毁了我的药膏。至于其他，用不着你操心。”
沈司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扩大了，英俊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可是姑娘，你教我的这些太珍贵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我……”
“哼，”沉这次说话的语气里真的带了些怒气，“区区一个药方和一些根据药理药性做出合理推断的简单方法，也能让你这么犹豫？你要是不想做就直说！还是想让我直接杀了你？！”
“姑娘不要动怒，是我错了。”
见沉真的生气了，沈司连忙揖礼道歉。
他这才意识到，他觉得惊为天人的技艺，在这位年轻姑娘的眼里根本就简单平凡得不值一提。对眼前女子深不可测的医学造诣心惊的同时，沈司也越发好奇起她的来历来。
如此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一身好医术？
眼下，沈司只能用浅薄的语言表达着心中的感激：“多谢姑娘指点，日后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姑娘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
沉不冷不淡地回道：“我现在就需要帮助，制药。”
“沈司定不负姑娘所托。”
沈武和雪霁月来到制药房的时候，就看见头戴黑帷帽的黑衣女子双手环胸倚靠在墙边，沈司神情专注干净俐落地切着药材。
房间里出了炉子中火苗的噼啪声，就是沈司手中的刀落在案板上发出的”哆哆哆“声。
扒在门边，看着屋子里和谐相处的两人，沈武一脸的羡慕。
见沉看向自己，赶紧挥了挥手：“姑娘！”
沈司也看了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来问道：“王爷，小武？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武嫉妒的眼神几乎可以穿透沈司，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来看看都不行吗？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不累姑娘还要休息呢！”说着，沈武把目光转向沉，脸上表情立刻变成了讨好的模样，“姑娘！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回答他的，是无比冷淡的一句：“不去。”
“去嘛～”
“不去。”
“去吧？”
“不去。”
这边沈武还在使劲浑身解数卖萌撒娇地邀请着沉，雪霁月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沈司、沈武，晚上我们一起去清风楼叙旧，”说到这，雪霁月的目光落在沉的黑色面纱上，“姑娘既然不喜欢凑热闹，我就不邀请了。”
沈武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去。”
“沈武。”
“干嘛？你都陪姑娘一下午了，我还没和姑娘好好说过话呢！”沈武拉着沉的手，示威性地对沈司说道，“我要和姑娘在一块，你快跟他走吧！”
沈司：“……”
人家好歹是一个堂堂当朝王爷，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拒绝他真的好么？
而且，姑娘根本不愿意和你在一块啊！
出乎沈司意料的是，当沈武询问沉可不可以留下来指点他的医术的时候，沉竟然回答了肯定的意见。
兄弟连心，感觉到沈武发自内心的开心，沈司劝说的话没有说出口。
自从沈暄死后，小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或许，对医术的热情，真的可以让他走出失去妹妹的阴影。
没了劝说心思的沈司，压下心底的酸涩，又嘱咐了沈武几句后，和雪霁月一同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沈武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露出疑惑的表情。
错觉吗？
怎么觉得司好像有点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