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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锦觅国内,谁人不知左相夫妇伉俪情深举案齐眉,而左相安历景对其夫人的宠更是到了骨子里,让朝内几个受了他苦头的老臣也连连兴叹,恨不得让这只狡猾无常专门欺压他们的老狐狸也尝点苦头。

岂料,底下被安历景强逼怨天怨地的官员还未在菩萨面前多磕几个响头,这心里头的想法便如愿了。

左相府传出倾凌谋杀安历景的消息,如今安历景重伤不治,整个人在左相府内养伤,闭门谢客,甚至是连府中的奴仆,都不知他的伤势具体如何,而他的人,更是不曾有人再见过一次。

根本无法再参与朝政,这个左相之位,也该让贤了。岂料,锦淮帝非但不罢免了他的职位,更是下旨将金玉良药送到他府上,御医也去了一拨又一拨。

只是最终,所有人有志一同地保持缄默,绝口不提安历景复原情况。

与此同时,护国夫人倾凌谋害朝堂重臣的罪名也落实下来,但这个罪,却微妙得多了。堪称举案齐眉的两人,夫人却将夫君给谋害了,不得不令人深思,除却那层用婚姻包裹的纸壳,这场谋杀中,涉及了多少政治的成分。

女子在朝廷任职本就是有违法度,而倾凌任职的职务却是三公之一的太保,各方舆/论焦点层起。有人非议是她与左相政见不合,一个怒起下了狠手。而有人,又在揣测是否在她身后另有人主使。她的父亲倾鼎天以及她在后宫诞下了小太子的贤妃亲姐,是否也参与其中。亦或者,两宫太后才是这件事最终的主谋?

要知道,两宫太后素来对这位左相不满,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碍于种种,终究只得作罢。

市井坊间的流言四起,各种猜测的版本都有,甚至于连左相想要纳妾但其夫人不准,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终导致悲剧的结论,也在猜测的前十大理由中占据了第三的位置。

锦淮帝震怒,似乎是有意给天下一个交代,罢免了倾凌太保之职,也将其护国夫人的头衔摘去。可却并未将她投入天牢,以谋害朝廷一品大员罪论处。反而给予她绝对的自由,任她选择去留。

半年来,值得津津乐道的是,相比于安历景和倾凌这对假神仙眷侣,另外一对曾经淡出人们眼球的夫妻,又逐渐兴起了风雨。

曾经第一世家的家主云疏公子力排众议娶了青楼名妓琴婉心,得到了之后却弃如敝履,将其束之高阁,依旧日日流连风尘之所,对娇妻不闻不问。后来更是离谱,一路从青林城到达晋云城,几乎逛遍了锦觅国大大小小无数妓馆。虎落平阳,千金散尽,形容落魄,风流美名,更是长盛不衰。

只是没想到的是,当众说纷纭时,却又传出云疏公子会逛遍所有销魂窟,走遍大江南北,竟是为了寻找其离家的妻子琴婉心。受不了云疏公子的变心,琴婉心留下一封休夫书便决绝离去。而云疏公子始知其珍,千里追妻,痴情美名与其风流美名共存。而如今,名妓琴婉心再现,两人破镜重圆,在青林城携手并进,依旧是一段佳话。

没有人知道,晋云城内那家因贩卖安历景画像被炒得火热的天外来客宝斋的幕后主人是左相府的女主人。也没有人知道,天外来客曾经收容过一位自称婉娘的女子。没有人知道,这位名叫婉娘的女子曾受人恩惠到以死相报。也没有人知道,左相安历景重伤闭门谢客的第二天,左相府的女主人曾亲自去找过婉娘,两人促膝长谈整整一夜。更没有人知道,云疏公子与名妓琴婉心这段佳话的成就,始于那个曾经被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如今却依旧是羡慕嫉妒恨的左相夫人。

而她当时会竭尽所能促成两人的良缘,不过是因为最简单的五字。

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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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暖热,绿意浓浓,一派生机盎然中,人生早已百态。

半年来,在犯众怒之下,倾凌依旧留在左相府,是左相府名义上的女主人。有人揣测她迷途知返,有人揣测她的留下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谋杀……

左相府内侍从奴仆并未因安历景的避居而有遣散的迹象,由鸡宝这个总管统一负责。只是原先那些对倾凌毕恭毕敬的奴仆,却明显对她态度敷衍了起来,更甚至是冷眼相向。

当所有的不屑与奚落洒到倾凌身上时,左相府内,唯有紫枫,对她依旧如常。

冉冉青烟从香炉腾起,氤氲在整个房内。香气弥漫,具有凝神的功效。只是这对于用了半年之久的倾凌而言,根本就失去了那效果。

“夫人,您好歹多吃点,您这样虐待自己的身子,等左相回来,可得心疼死了。”放下手中的盘盏,紫枫将里头的几个清汤小菜端到了桌上。

府上的人都以为左相安历景伤势严峻可能会熬不过去,由群医就诊,得出的方案也只是不能吹风,需将人安置在门窗紧闭且四面不透光的房内,拒绝任何人的来访。就连每日的三餐,也只是由鸡宝负责将搅碎的汤汁喂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安历景,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

半年的时间,安历景的伤势依旧没有痊愈或者恶化的趋势,御医们每次来都只是走个过场,到最后,从每日一来到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可谓敷衍至极。

只是,这个受所有人瞩目的左相府一家之主,却根本就不在府内。紫枫也只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才发现的。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为何夫人每日忧思却不去见左相一面……

桌上的饭菜热气渐失,几个寡淡口味的菜,足以说明如今倾凌地位的一落千丈。奴仆们好些都是对于她看不过眼的,就连鸡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间接默许了他们的举动。所幸这半年来倾凌的口味变得淡了,对于这些可有可无。

“紫枫,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日复一日没有安历景的消息,倾凌几乎整夜整夜地失眠。整张脸早就消瘦下去,素颜上唇色很淡,整个人憔悴不堪。才刚挑了几口饭吃,便放下了玉筷。

望着那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紫枫皱了皱眉:“夫人想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前提是,夫人得先用完膳。”

有时候对于固执别扭的倾凌,紫枫也只得摆出嚣张跋扈的样子来。

倾凌唇角微微一勾,泛起一道动容的笑,听任她的说教,又极力逼迫自己咽下半碗饭。

见紫枫点头了,倾凌这才问道:“左相府内这么多人都对我冷眼相待,因为我差点杀了他们的天。为何你却自始至终都关心着我,不是该对我唾弃万千吗?”半年来,紫枫依旧在她左右服侍,不曾说过半句怨言,更甚至在乳娘故意将安贺贺藏起来时,还为她大声呵斥。而她赖以生存的一日三餐,也是她从厨房那儿据理力争端来的。没有了她,她真的不知道她在那么多的冷眼中,还能否撑得下去。

孰料,紫枫听了,却是一怔,脸上有丝恍惚:“夫人,奴婢只是照左相的话办事而已。”

“当真主子有心让着假主子时,你便一切以假主子马首是瞻。当真主子与假主子据理力争时,你便置身事外亦或者全权配合真主子。当真主子想让假主子顶替他时,那么你……从那一刻开始,便只能给服从假主子。且,永远不能背叛。这些,明白吗?”

左相不在府中,倾凌便是她的主子,她会言听计从,绝不离弃背叛。

当听着她一字不漏地复述着安历景曾说过的话,倾凌眼中一丝酸楚,无言地流溢。

安历景,这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究竟为了她做到了怎样的地步?一字一句,仿佛玩笑般的话,却又在此刻,给予她偌大的温暖。

只是她,明白得太迟了……

迟了那么久,久到现在,竟连见他一面,都已成了奢侈。

现在的她,除了等,还是等。天界一日地上一年,她根本就不知道,等到她老去的那一日,还能否见到他,亲口对他说,她很想他。

很想。

很想……

“明儿个是天贶节,九佛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翻经日了。紫枫,你明儿个将贺贺偷偷抱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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