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气氛已经非常紧张。可是联邦却寄希望于威慑战略，拒绝了林将军的建议。所以，许多悲剧最终没能避免。为什么总要用汩汩鲜血来祭奠历史？为什么总要用自以为是来毁灭生活？
——摘自《林洛夫先生的梦想与悲剧》
（新西自由派流亡政府前总统罗明著，204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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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凉气逼人、灯光雪亮的矩形通道里，回响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几名身穿白色竖领制服的工作人员，头戴淡蓝色的防尘软塑面罩，胸前挂着身份标牌，或手拿文件夹，或肩挎工具包，在一名上尉的率领下，走进钢化玻璃制成的升降机。站在升降机电动门两侧的卫兵手执突击步枪，恭敬地行礼。他们的封闭式头盔面罩泛出暗蓝色的微光。
“就在后天吗？”背靠着钢化玻璃，头戴红色贝雷帽的上尉摘下自己的茶色护目镜，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对，后天晚上八点整。行动代号——‘空间渗透’。”一名手拿文件夹的工作人员说。
“呵呵，”上尉淡淡一笑，“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小伙子们恐怕没机会休假了，嗯？”
“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巨大的装甲门喀吱喀吱地响着自动升起。走进黑暗的密封机库，鼻孔里透过清冷而浓重的机油味。打开高高在上的探照灯，雪白的雾纱似的强光立即照亮了黑暗中一字排开的蓝白色战斗机，驾舱罩上都覆盖着黄色防护布，导航探杆在机头沉睡着。每个人都在发亮的墙面上投出硕大的阴影，弯曲浅淡，而且由于各盏灯是从不同方向照射的，所以一个人顿时显露出了七八片投影，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这个任务对你来说不算难。”上尉重新戴上护目镜，眼睛盯着前方的探照灯。
“呵，是吗？外表好看的苹果不一定甜。”
“不能因为苹果酸就不吃。”
“要吃。但为什么让他当头儿？”
“言外之意是说他不如你吗？”
“我没这个意思……”
“不想让别人说笨的办法只有证明自己不笨。”
“唉，得。我只是有些羡慕他。”
“羡慕得太厉害就变成妒忌了。”
“我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你是星球近卫军的掘墓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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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包围着军营。寒意阵阵的晚风引得林荫呜咽作响。佩戴荧光臂章的欧阳瑞航下士手端自动步枪，走在军营的小道上。他不时向寂静的四周环顾。强光手电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形单影只、光线微弱，根本无法穿透深邃莫测的远方。营房默默伫立着，一排排窗户处于熄灯后的黑暗之中。只有值班室灯光明亮，在静悄悄的郊区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
又一阵初秋的风吹过，欧阳瑞航耸耸肩，系紧迷彩头盔的颈带。他看了一眼夜空中的点点星辰，然后低下头，继续沿着草坪向前走去。夜是如此静谧，温馨，但他的内心却时不时地掠过一丝担忧。未来到底在哪里？谁知道这场边界冲突会演变成什么？我是否还能活着回到家乡？……他抿嘴抬头，没有再往下想。但那种被触动的恐惧心理，却在他抬头的一刹那表露得清楚无疑。
作训场远处也时而有手电光茫闪现。那是其它区域的夜间警卫在走动。耸立在浓浓暮色中的楼体的轮廓被这些晃动的光芒勾勒出来。这里虽然并没有位于边疆的最前沿，但由于形势吃紧，也加强了警备力量。
大楼最底层住着几十名新近入伍的年轻女兵，她们共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双层床吱吱扭扭，有人还没睡着，正打着小手电写日记。在隔壁的作训指挥室里，两名尉官正向上校汇报着一天的训练情况。汪洋少尉显得有些疲惫，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
沉沉的夜催人入眠。乌色的碎云浮在天际，仿佛沉睡似的纹丝不动。忽然，一种浑沌的、细彻而茫远的声音从西方传来，在空气中变得越来越响，俞来愈近。走在松柏之间的欧阳瑞航怀着惊异的心情抬头仰望，循声而视，什么也没有。不，等等！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白点正从远方的苍穹向城区那边移动。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着，发出隆隆的巨响。
尖厉急促的防空警报声立即从城市里传出，响彻夜空，激荡至这座郊外的军事基地。白点闪耀着蓝紫的或绿莹的幽光，掠过地面上空，震醒了郊区河流两岸村镇里的熟睡居民。
“啊！……”欧阳瑞航顿时大惊失色。他的心咚咚地、激烈地跳动起来，目光颤抖。随即兵营大楼也响起了惊人心弦的凄厉的红色警报。“呯”“哒哒哒”的枪声在奔涌的尖叫声中划过。大楼的所有窗户几乎在同一时刻带着惊疑不定亮了起来，楼体里发出混乱穿行的声音。
欧阳瑞航嘴唇微颤着，双手握枪奔跑，但他不知要跑向何方，在心乱的时候他的意识显得有些盲目。一道雪银的流星似的光迹划过夜空，刹那间将整个军事基地照得宛如白昼。疯狂的红光飞溅的爆炸物惊得欧阳瑞航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捂住耳朵，紧张地喘气。在被轰塌顶层的军事基地大楼上空，一团黄桔色的炽烈的火球在硝烟中徐徐升腾。
旷场上仰蹲射击的黑影在夜空下显得模糊不清，只能见到黄白的连续的弹光在飞射。从楼门里跑出杂乱的人群，呼叫和骇声交织。夜空中航灯闪耀的战斗机放射出喷着光尾的炸弹。爆响接连不断，兵营凌乱如麻，颤栗的自动枪连射声在挣扎。
远方的城市早已传来更为猛烈的巨爆声。闪亮的机影带来引擎轰鸣，防空火炮愤怒地吼叫着，光茫笼罩了整个城市。爆炸发出的光团和导弹击毁飞机的火焰在夜空中清晰地燃烧着。
“啊……”猛烈的轰炸声震得欧阳瑞航浑身发抖，他拽着枪，匍匐而行。最后他贴着铺满石子的路面向人群爬去。但前方出现一声霹雳般的爆裂。死神般的灰光里，碎片纷飞，万物很快又被黑暗所吞没。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只能紧抿嘴唇，手指扣在扳机上，但他却忘了自动枪的保险拴还没有拉起来。
多么恐怖的夜晚！这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可怕的咆哮的声音继续以铺天盖地之势震慑着每一个人，连大地都在颤抖。寒光眩目地晃动着。欧阳瑞航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来了。他知道自己心里意识清醒，但头脑中却一片昏昏沉沉。冲击气浪摇撼着树木。狂风似的翻滚中，传来微弱的凄惨的叫声。一个端着远程狙击步枪的敏捷身影从欧阳瑞航前方奔驰而过。但在一枚集束弹晶莹雨花般的绽放中，那个身影沉重地飞上了天去，地面传来弹片落地时的刷刷声。
“陆教官！……”欧阳瑞航早已认出了那个身影。惊心动魄的、痛苦的骇声带着哭腔从他的齿缝间传出。
他用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四周，发现许多刚入伍半年的大学生士兵正在朝空中飞掠的敌机勇敢射击。子弹像火红的光珠般冲向被一群群发光的飞蛾所遮盖的夜空，尽管它们的最大射程仅有一千米。排出的弹壳打在他们的胸脯上，撞针处的白光映着那一张张忘却一切的愤怒的脸……
电流般的耻辱感和火烈的激愤感使欧阳瑞航爬起来。他倚着水泥台阶，饱含着泪水扣拉下扳机，但却没按动。几乎与此同时，他本能地意识到了原因所在。他不屑思索地快速打开保险拴，打出了自己的第一发子弹……
动荡的夜晚过去了。黎明时分，四处冒着硝烟的兵营里，走着行动艰难的伤员。制服不整的医务人员在紧张地奔走救护。一辆红色的消防车停在焦黑的弹坑旁。头戴护盔的消防员举着高压龙头向熊熊燃烧的基地主体建筑喷射着水柱。在训练场的空地上，那群昨晚惊恐地逃出宿舍的女新兵穿着单薄的衬衫和短裤，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抱成一团。数十名武装起来的男兵持枪跑步去封锁大门口，以阻止闻讯赶来的各地新闻记者乘机涌入。
不断晃动着肩膀的欧阳瑞航坐在沙丘下，帽盔扔在一边。清冷的晨风吹动着他的黑色短发，汗渍凝固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昨晚的记忆，在此刻像很久很久以前跌入无底深渊的感觉一般。真是一场绷断心弦的噩梦。
湿漉的水珠滴在他的头发里，打在他的脸庞上。他惊讶地仰起脸，淅沥的雨滴飘散下来。隐晦的晨空中下起了细雨。而在灰蒙蒙的云层上空，一阵阵闪电般的光芒不时传来。欧阳瑞航暂时还没意识到，这是空军第五航空团的战斗机在开火。
此刻，稍稍安心的他感到自己已经疲惫不堪了，所以就把头靠在沙子上，闭眼入睡。直到极大的雨珠落在嘴上砸醒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才悄无声息地睁开，身上的迷彩服和里面的制衣都已湿透，水珠就像虫子般在他的脖颈上蠕动。
不远处的洼地里，一名身着红色坎肩的女记者淋着雨，正手举无绳话筒站在摄像机前流利地解说着：“……在昨晚的空袭中，蓝玛瑙的飞机轰炸了市郊的军事基地大楼。这里的大火在几分钟前被基本扑灭。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楼体顶层已全部坍塌。目前人员伤亡数目还不清楚，但记者在现场看到已有数十名重伤员被军用卡车送往昨晚被损坏得更为严重的城区。在这场滂沱大雨中，愿他们能平安。这是NBA—8台记者李璐向您做的现场报道。”
欧阳瑞航斜躺着，看着那名女记者和摄像师冒着大雨向被毁的建筑进一步靠近。许多整装挎枪的女兵伫立在冰凉的雨水中，慢慢地走动说话，还有人笼着手相倚取暖。在裂了缝的楼口，那群女新兵披着制服或被单蹲着，有时拭着眼泪。敞开铁门的地下武器库里，迷彩色的军用越野车拖拉着防空高射炮开出，两架微型武装直升机也被缓缓牵引至停机坪。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几辆白色面包车载来了装着自助餐盒的早饭。旷场上分散着数百名疲惫的基地人员。大家都围过去，争抢着，拿到一盒就狼吞虎咽地暴吃。
欧阳瑞航端着饭盒回到沙丘旁坐下，抹一把脸上的湿水，四肢凉得像冰。他展开塑料折叠汤勺，大口地吃着由马铃薯、豆腐块和大米搅成的早饭。虽然从未吃过这种食品，但在死里逃生、饥饿难当的时候，他觉得这味道还真是可口。
这时，汪洋少尉手拿大沿制帽，慢慢地走过来。昨晚轰炸刚开始，他就被震昏了。从迷蒙中醒来时，蓝玛瑙的空袭机群正在撤离，高空剧烈的引擎声使他两耳难受。再一摇头，眼睛就彻底睁开了。他在楼外的人群中找到了刘长江上校。上校被弹片击穿头颅，早已牺牲了。汪洋虽然经历过多次战火的洗礼，但眼前的死亡仍使他血液沸腾，差点嚎叫出来。他无法相信那么优秀、和蔼的一位上校，已经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他们……
汪洋草草地吃了点饭，用手撂撂一头乱发，无力地坐在一棵横躺的树干上，摸摸它粗糙的断裂处。
欧阳瑞航嚼着豆腐看着少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因为淋了雨，他感冒了，浑身正微微发热。淅湿的衣服像冰层覆盖在他的肌肤上，引起阵阵寒噤。
不知什么时候，指挥中心的广播响了起来，令所有人不禁再次紧张：“各中队立即在作训场集合，各中队立即在作训场集合！市区警察部队和一队蓝玛瑙空降兵发生交火，急需我部支援。再重复一遍……”
几分钟内，在湿漉漉的操场上，三大方阵整队待命。自动枪高挺，头盔抬起，充满各种神情的眼睛平视前方。军官们推着双轮推车，向自己的战士分发压满子弹的弹夹；在军官身后，是弹夹插入枪匣的咔嚓声。
欧阳瑞航奇怪自己在这种时候竟会如此平静。但他更觉得，应该担心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的表现——我是否会害怕、退缩？在分列的三大士兵方阵里，他看不见汪洋少尉；在自己的小队里，他也没有找到最要好的战友牛立。他真担忧朋友的安危。
微型直升机的螺旋桨在轰隆声中怒吼起来，刮起回转的狂风。放下的机舱舷板上，数名荷枪实弹的特勤队员正在向舱内奔跑。近两百名幸存的边防军士兵，包括三十余名女兵在内，分乘两辆中型卡车、三辆运兵车和五辆小型越野军车，开出大门，奔驰在雨水冲刷过的、遍布被炸痕迹的公路上。它们的上空，两架直升机全速飞行着。
河岸对面蒙着雾气，条石筑成的堤坝出现碎口。湍流的清水里飘着黑渣之类的悬浮物。车窗外一片萧条的景象。欧阳瑞航搂着发冷的钢枪，哆嗦了几下。
在受过空袭的城市里，重要的高楼大厦都遭到了毁灭性轰炸，电视台楼顶的信号发射架被炸飞。许多建筑物的窗玻璃都给震碎或震裂了。湿气蒙蒙里，世界显得清冷而充满控诉。
“咯嗒嗒，咯嗒嗒……”激烈的机枪声响彻在百货大楼周围。身着蓝呢制服的警察正在与蓝玛瑙空降兵对射。
一支自动步枪架在牌号为PS498B的警车车轮挡板上，默默装填着弹药的年轻警长戴箭的眼神有点呆滞。不远处，一位名叫叶倩的见习女警紧贴在车后，双手握着B－8型值班手枪，手指不断地扳动。昨晚空袭开始前，他们俩正驾驶警车在最僻静的巷道里巡逻。可怕的爆炸和变幻的紫红火光吓得叶倩倒在戴箭怀里大哭。警车熄灭了车灯，就静默在那漆黑里。世界仿佛就此永久地冻结了。可天空中的轰炸机刚开走不远，无线电通话机便告知他们到百货大楼附近集结。
鸣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戴箭扭头一看，闪着蓝灯的边防部队军车从各条街道驶来，停在外围场地。从打开的车门里，冲出一群群全副武装的边防战士，他们迅速分散摆开阵势。头顶上方军用直升机的轰隆声响个不停。
刚跳下车的欧阳瑞航就靠在离叶倩不远的右侧。由于叶倩是见习生，所以她的蓝色制服上没有警用徽标。一身迷彩服的欧阳瑞航不由得问对方：“喂，哪个部分的？”
“我？”叶倩不解地看了看欧阳瑞航，随即听明白了，“市警署第五分局的，是见习生。”她微微一笑，使欧阳瑞航不仅眼前一亮，而且心情好转大半。
戴箭仔细端详着叶倩的笑容，心里跳跃着“幸福”。昨晚相依在警车里逃过劫难，似乎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儿。是他保护了她，或者说，是他安抚了失魂落魄的她。他愿意尽更多的责任，只要今天过后，上天还能给他机会。
这时，预示行动开始的信号弹在天空中爆发出赤光。
数十名警察、边防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射击着冲进大楼，纵身跃过敌方空降兵在门口燃起的熊熊火堆。有许多人是撞碎玻璃幕墙跳进去的，哗啦迸溅的晶片洒落一地。
“咚！咚！”“嗒嗒嗒……”“呯！”“乒乒乓乓……”“唰啦啦……”各种枪支在射击交响，凶猛异常，柜台和货橱被扫射得纷纷散架、倾倒。
戴箭在冲进来的一分钟内，就打完了弹夹内的十二发子弹。他端着空膛的警用自动步枪，有些心虚地躲在楼阶下，摸摸皮枪套，唉，手枪早已给了还没配枪资格的叶倩了。
枪声开始减弱，并且出现了一阵寂静。欧阳瑞航系紧头盔，努力镇定下来，侧耳倾听。叶倩依旧双手握枪，咬着下唇跟在他后面，女警卷檐帽挂在她后脑勺上，快要掉下去了，但她还没感觉到。
几支冲锋枪又嚎叫起来，可怕的迫近的枪声吓得叶倩脸色发白。欧阳瑞航两眼死盯着喷射白光的楼梯转弯处，举起自动枪瞄准，勾拉扳机。“咯当当……”撞针有力地反冲了几下，那边的停止射击了。在他的视线里，两名边防战士向上摸去。
蓦地，呯然枪响，两名边防战士摇晃、撕扭着栽趴在楼梯上。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里都危机四伏。欧阳瑞航心中一惊，目光和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耳旁的一声清脆枪响使他的精力在瞬间消散殆尽，双臂像被什么剖开了。他慢吞吞地转过身，两眼才一亮：叶倩正朝两米外的一个戴黑绒线帽子的空降兵开枪——他惨叫了一声，被打死在了柜台后。叶倩张大嘴巴冲欧阳瑞航点一点头。
二楼的过道里，戴箭正在追逐一闪而过的敌方士兵。他凭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刃匕首从一个像躲藏在门后的蓝玛瑙青年手里夺到了全自动突击步枪，然后用手铐把被刺伤的对方铐在暖气管上，摸到了这里。
他一阵风似地跑着，双目警惕地扫视，随即扣枪射击，可他只看到了前面墙角的敌人而没发现侧面玻璃阁子之后的敌人。一枚穿透玻璃阻力的弹头打得他鲜血淋漓，警徽闪烁的制帽从护栏上摇摇坠下，勾挂在一盏壁灯的灯罩上。
半小时以后，欧阳瑞航提着自动枪靠在大楼货仓门口，借着昏暗的光线向里观察。叶倩双肩不停地颤抖着，站在门的另一侧。
显然，欧阳瑞航也并不是很老练镇静，可现在他必须使自己具备作战能力。四天前，他已经接受了初战的考验，生存，还是毁灭，他不用再做出回答。他悄悄地闭闭眼，翕动一下鼻翼，然后朝有些惊慌不安的叶倩使了个眼色，自己当门冲出，进行凶猛的扫射。雾蒙蒙似的仓库内部被瞬时映亮，金属撞击硬物后反弹的声音乒乓作响。没有还击作为回应。他挺起枪警惕地走进去，拉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忽然，一个椭圆形的铁壳物体不知从哪里嗡嗡地滚出来，冒起咝咝的火花。
“手雷！”欧阳瑞航心里又惊又沉，本能地往后一退，背部却碰到一节铝制货运集装箱，脸色骤然露出惊诧和恐惧之情。
惊天动地的爆炸光浪使四周剧烈摇撼，咆哮起伏。门外站立的叶倩顿时目光呆滞，如电击般，身体震抖着，想移移脚步，却力不从心。她盯着冒涌出热烟的铁门门口，泪雨盈眶……
战斗在中午时分结束，被俘的敌方空降兵垂头丧气、一脸惊恐地举着手，在边防军士兵和武装警察的押送下走出来。阴霾被喷薄而出的太阳一扫而尽。医生护士正进进出出，抢着运送伤员。叶倩立在门口无声地流泪哭泣着。他身后，人们抬过的一副担架上躺着失血昏迷的戴箭，但她却没看到。她在为欧阳瑞航伤心，尽管她们刚认识几十分钟，尽管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而欧阳瑞航并没有死。他正吃力地拖着受伤的脚踝，扶着墙壁，咬牙穿过这段虽然仅有十几米距离但实际却无比漫长的、没人注意的排污通道——手雷爆炸之前，他在货箱附近失足掉进了打开入口盖子的地下通道。当他在阳光耀眼的尽头，透过淡蓝的玻璃幕墙看见拭泪的叶倩的侧影时，高兴却又惆怅地吁了一口气。随即他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了。
而在晴朗的天空中，第二轮蓝玛瑙攻击机群正浴着温暖灿烂的阳光，载着重磅炸弹，一路气势汹汹地杀来。
